第五章

只是让旖风遗憾的是，山尽不是蝶依的兄长。

非但不是，蝶依还是山尽的救命恩人。

曾经天下分四国。

南下魏国，土地富庶，多产美玉；魏国以上是韩国，土地最小，却谋士颇多，且崇尚巫蛊之术，信奉圣女；西北蛮夷女真，与黄沙恶狼为伴，战士各个骁勇善战，虽在早年间便与梁国达成休战协议并称臣纳贡，但其野心不死，仍虎视眈眈的盯着南方；北上梁国，数百年来韬光养晦，五年攻韩，七年平魏，是以一统三国。

按照山尽的说法，那几年梁魏大战，他的家在战火与马蹄下碾碎，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他随着难民一路逃亡却掉了队，饥饿昏迷后倒入江中，江水推着他来到渔村，被蝶依发现后，得到鬼老头的救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梁国与魏国本是缔结了休战协议的，后来不知怎的，景帝于第三年忽的毁约对魏国发起进攻，突如其来的战事打的魏国措手不及，两国的边境百姓自然也成了战争的牺牲者。

旖风开始是同情山尽的，但是相处的久了他觉着山尽的身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桀骜，不似平遥都城里的贵公子势利骄傲，也不似渔村村民对他的卑微服从，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个讯息——我就是我。

这让旖风开始欣赏起来。

旖风觉着自己终于交到了一个可心的朋友。

可要是蝶依不那么喜欢他就好了。

蝶依日日换着花样的送点心茶水给山尽，笑靥如花，神情温暖的看着他，便是个傻子都知道蝶依是钟情山尽的，尽管山尽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她却总是围着他，像是向日葵追逐着她的太阳，跟山尽说着这个糕点是用什么做的，加了什么，那个甜水又用了几种果子融合而成，滋味如何。

每到这个时候，旖风便觉得自己食盒内的东西索然无味，厚着脸皮去蹭山尽的糕点吃，打着“山尽是我兄弟”的旗号，与蝶依攀扯起来。

蝶依是善解人意的，见状，之后每次便多做了些糕点，分些给旖风，后来也会按照旖风的口味特地做份糖水给他，将旖风感动得够呛。

可旖风知道，蝶依对他的感情与对山尽的是不一样的。

他自然是不屑用一些卑劣的手段的，何况自己的情敌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呢？于是他将山尽约到无人的林中，说，“咱们公平竞争罢！”

熟知山尽只是道，“我不会与你争的。还有，蝶依她不是物件。”

这一番话堵的旖风不知怎么接才好，他分明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就这样不说话似乎忒尴尬了些，不知怎的，旖风冒出一句，“你不喜欢蝶依？”

那一刻，旖风第一次看到山尽的神色有诸多的变幻，过了半晌才听山尽道，“我要参加三年后的春闱。”

“若是，你们……”他顿了顿，艰难的从口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对她。”

说完，转身离开，独留旖风一个人在山中吹着冷风。

旖风觉得自己傻透了。

凭着蝶依对山尽的情意，他拿什么与山尽争？幸好山尽满脑子都是春闱科考，自己还可以等。

等他离开。

光阴若电，岁月不逮，水东流日西沉，朝来暮去，又是三年。

渡口边的柳树枯了三次，桃花又盛开三载。

三年一度的春闱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而渔村离最近的南汇镇需行四五天的水路，再从南汇镇到梁都燕尾又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因而山尽就要在这几日动身。

是夜，万籁寂静。

山尽从塌上坐起，看着外头高悬的明月，想着此刻蝶依应在梦乡，未披外衫，轻手轻脚的来到后院，褪下亵衣，直直跪在庭中。

不一会儿，鬼老头柱着根火木杖颤颤巍巍的来了，山尽将散在背后的长发捋到胸前，露出背脊。

自三年前病倒后，鬼老头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咳疾更甚，原本削瘦的身子愈加的孱弱，每日除了煮药最大的爱好便是晒着太阳在火木杖上刻着东西。

火木最是坚硬，雕刻起来最是费时费力，因而人们一般拿它来作船底，可鬼老头却仿佛根这根拐杖杠上了，三年如一日的磨凿雕刻，每当蝶依问他在刻什么时，他总是说，“再等等，还没好哩！”

鬼老头看着跪在院中半裸的山尽：六年的时光，他褪去青涩，面容俊逸依旧，只是满是杖痕的后背，令人触目惊心，而杖痕之下的这具年轻身体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这个当年稚嫩的少年已然成为一只乳虎。

而今，这只乳虎就要出林了。

鬼老头幽幽得叹了口气，“你起来罢，以后再也不必跟着我学武了。”

山尽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在山尽的印象里，鬼老头待他是严苛的。他记得，六年前自己转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嚷嚷着要报仇，是鬼老头给了自己一巴掌，道，“你既已亡国，便不再是魏国列山氏的后代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