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秦心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很奇怪。

她从出生时，身体就一直被看不见的人操控着的，躯壳像是被绳线拴住的提线木偶，人生则是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她是一直寄居在身体里的过客，灵魂是灵魂，身体是身体，就像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

明明一直很感激也很敬重领养自己的父母，明明很希望能够改姓，明明不想和父母断绝关系……

明明……明明没有那么喜欢他。

怎么会有黑暗中的人拒绝光呢？

可脱口而出的却总是拒绝。

每每看着养母失落又有些尴尬的表情，秦心都很想为自己解释，她其实很喜欢裴家，很喜欢很喜欢。

大学里见到沈承的第一次，她就不可避免的被他吸引。

心像蓄满水的海绵，羡慕与酸涩交织的沉重不断蔓延。

什么都不一样，他是自由的，秦心想。

沈承带着她逃课、泡吧、喝酒、打架……做尽了一切叛逆的事情。

秦心的身体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你要的自由，无拘无束，像出笼的鸟儿，终于能够展开翅膀，在广阔的天空尽情飞翔。

灵魂却说，不是的，向上的自由才算自由。

空间自由、感情自由、身体自由、心自由才是自由。

他们好像都是主角，可沈承是本色出演，剧本也是为他量身定制，自己只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奠基石，是衬托鲜花的绿叶。

她不愿意。

闻道者朝生夕死足矣，她这一辈子，哪怕只有一天能是自由的，她也愿意为此抗争一生。

“秦心请了一周假回家了？”楼下奶茶店里，叶知微搅着奶茶里的珍珠，闻言诧异道。

不怪她惊讶，秦心在学校很少提及父母家庭，其他舍友都常常父母打个语音聊聊天，只有秦心从不主动，偶尔有父母的电话过来，她也都会挂断或者去阳台接。

而且秦心学习真的很认真，无论刮风下雨，哪怕生理期都疼到脸发白也都强撑着去上课，这人连公共课都不逃，真的很难想象她会请假回家。

室友A深吸一口奶茶，说：“真的，刚走的，她走之前还问我辅导员不批假该怎么办……”

回想起早上的经历，小A依然觉得震惊。

天刚亮秦心就开始发疯，先是打了一通电话，小A当时睡的迷迷糊糊，只隐约听见秦心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开始哭。

而且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小A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迷茫的看着床帘上的花纹，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可秦心是不是还在打电话……她在和谁打电话？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六级没过？

求求了，她一个人承受不来，宿舍还有其他人吗？谁都行，来个人吧，鬼也行啊！

悲哀的是这几天国庆放假，舍友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宿舍里现在只有她和秦心两个人。

秦心挂了电话安静了下来，过来一会，寝室里又不断响起哐哐哐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衣物的摩擦声和沙哑可怖的笑声。

由于隔着床帘，小A无从得知秦心此时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出于对舍友的人道主义关心，她选择爬下床掀起秦心的窗帘看看。

窗帘一拉开，小A差点以为自己寝室出现了猩猩。

秦心正扭曲的桀桀狞笑，手上还张牙舞爪的撕扯着床上的玩偶，然后猩猩一样双拳一样锤自己胸口发出沉闷的声音。

真的很吓人。

“打扰了，”小A颤颤巍巍道。

她唰的把窗帘重新拉回去。

秦猩出现了！

小A瑟瑟发抖的想：

原本以为秦心只是神经病，或者间歇性精神病患者，没想到是变异。

不会是核辐射导致出现的返祖现象吧？

秦心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好像成为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虚影，面前一个女人正对着电脑打字。

字迹落下的那一刻，她浑身一震。

无形的脉络舒展开来，命运三女神已经编制好命运之网，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全都被这一百万字囊括了。

秦心颤抖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溢出眼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她所珍爱的一切、赖以生存的希望在这个女人的笔下，被诋毁得如此低劣不堪。

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还是声嘶力竭的喊道：“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草率的决定我的人生！”

也许是强烈的情感击碎了梦境，在濒临破碎的那一刹那，秦心看见那个女人抬起头，眼神惊讶又茫然。

最后的意识，她听见了一声冷漠刻板的电子音。

“主角光环已消失。”

斯考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