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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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人记得,五月十六是她的生辰。
秦阿沅又病倒了,这次没能瞒住消息,母亲第二天来探望她时,摸着她皮包骨的手臂,泣不成声。
从那天开始,源源不断的灵药补品从娘家送来,但对秦阿沅都不起作用,她知道,自己得的是心病,药石难医。
秦阿沅去世那天,恰好是六月十六,她成亲的日子。
她不知道,就在当天傍晚,那个人人谈之色变,但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的安王,闯入贺府,将贺良琪揍了个半死。
安王府。
晏离从床上做起,紧紧捂住心口。眉头紧皱,冷汗布满额头,一滴泪顺着他惨白的脸滑落。
过了好半晌,他睁开双眼,缓缓放下捂在心口的手,长出了一口气。
天还没亮。在外间守夜的小太监听到声音,悄悄走进来,“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魇住了。奴才给您倒杯茶来。”
喝下一杯热茶,晏离的脸色好转一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小太监:“六月十六,过了么?”
“回王爷,还没过,今日是六月十五,现已是后半夜,马上要亮天了,明日才是十六呐。”小太监低头答话,心想王爷果然是魇住了,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六月十五,六月十五。”晏离低声念了两遍,抬头吩咐,“下去安排,天亮后我要去威远侯府上。”
“是。那王爷再躺会儿,等天亮了奴才再来叫您。”
小太监下去了,晏离重新躺回床上,全无睡意。
他刚刚在梦里过完了一生,以至于刚醒来时,恍如隔世。
梦里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却被那人所负,成亲不过短短一年就积郁离世。
可他只是个外人,除了在她病重时四处寻药想方设法地借她母家之手送过去以外,再无半点能做的。
时世对女子百般苛刻,若是叫她以已婚之人的身份和自己有了牵扯,流言蜚语就能使夫家要了她的命。
还好,如今一切还有余地。只要赶在六月十六之前,赶在她及笄前废了这门婚事,就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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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上下都知道,冷酷无情的安王有一个苦苦寻找多年的心上人,安王十二岁那年在护国寺和一位少女偶遇后匆匆失散,名字家室都未知。
安王府上下都不知道,其实他已经寻到那个女子了。
每年上元节,圣上会亲至盛阳河边亲手点亮摘星楼顶的花灯,与民同乐。晏离是每年都需随行的,他并不喜欢热闹,每每都是待在一旁等皇帝回宫后一同离开。
今年也本应如此,但晏离在摘星楼顶层无意中向外远眺时,远远看见一个姑娘,身着淡紫色的衣裙,戴着恰到好处且不过分繁重的首饰,正朝一架马车走去,脸微微侧向他这边,眼睛弯成月牙一般,在和一旁的丫鬟说笑。
是她。晏离一眼便认出那个在护国寺匆匆一面的女子。让人看到就会觉得温暖的笑容和当年一般无二。
久处人群中烦躁的心情被安抚下来。见她上了马车离去,晏离派属下跟去悄悄打探她的名字,自己没乘马车,又几眼看了女子离开的方向,步行回府去。
很快,他便得知那女子名叫秦阿沅,是户部侍郎秦适之女,年方十四。只是……,派去打探的拾舟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晏离带着笑意的表情。
他犹豫一下,还是如实道:“只是,她已与威远侯的长子定了亲事,两人青梅竹马,且两家早在三年前便交换了信物。”
无意中上扬的嘴角立刻回归原位,晏离克制地拿起手边滚烫的茶,抿了一口却好似没有知觉,“知道了,此事不许叫第三个人知道,下去吧。”
晏离又派拾舟去打探过几次,确定秦阿沅确实和她的未婚夫两情相悦,便消了念头,守着旧年那点记忆,盼着她安好。
却不想,安好二字,从她成婚那天起,就逐渐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王爷,威远侯府到了。”在晏离即将捏碎手中茶盏的前一刻,马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