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之死(下)
子辩护,史国舅当年也曾当面叱责过卑臣,说臣是不念旧情、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我知道陛下心里对卑臣当年之举也应有微词……”
“朕……朕怎么会,霍卿多虑了,”刘病已有些愕然。当年的祸事,舅公曾说过唯有霍光非但没有受牵连反而一直深受陛下器重,这其中恐怕少不了霍光为自己开脱。可是纵使自己心中有过怨念,然人立于世间,求生乃人之本性,自己又如何怪责于他人呢,于是说道:“朕知道霍卿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霍光感慨道:“这不过是人们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在陛下面前,卑臣不敢说苦衷。”
“当年卫太子叛乱的消息传到甘泉宫时,卑臣是绝不相信的,因为太子向来仁厚,平日核准百姓死刑都会严令有司不可枉杀一人,怎会在毫无准备之下将数万长安百姓置于战火之中呢?于是卑臣劝陛下先召太子素衣入甘泉宫觐见,若太子肯来定然不是造反,谁知当年传旨的太监畏死,根本不敢入长安面见太子,后回禀陛下太子已经私开兵器库将长安百姓都武装了起来。先帝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争斗和背叛,如今他最疼爱、最器重的太子竟也举起了反旗,这如何让先帝不震怒。陛下下旨敢为太子求情者立斩无赦,卑臣作为陛下近臣,素日与太子鲜少往来,一时也无法判断消息真伪,若盲目为太子辩护,恐怕非但救不了太子,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便告请陛下速回长安,将太子捉拿审判。”
“朕知道,霍卿是怕祖父在逃亡途中被奸人所害。”刘病已说道。
“可是太子他却……以那样的方式来自证清白。”说着霍光便留下了眼泪。
“祖父他是不愿受辱……”刘病已叹道。
“是啊,”霍光拭去眼角的泪水,“太子是那样一位光风霁月的人物。陛下登基十几年后才有了这位迟来的太子,自出生之日起便受到万众瞩目,陛下更是为其延请名师、遍寻益友,年方七岁便被封为储君。待太子成年,陛下更是委以监国辅政之权,太子性本宽仁,常施仁政、平反冤狱,深受百姓爱戴,陛下对太子也是给予全面的信任和器重。试问,这样的一位无可挑剔的人物如何受得了阶下囚的屈辱呢?”
“祖父不该有这劫难。”刘病已叹道。
“咳咳……”许是说了太多话,霍光有些力竭,掩口猛咳了几声。
“霍卿,你怎么样?”刘病已道。
“父亲!”站在一旁的霍禹看到父亲嘴角竟有黑血溢出,一步奔了过来。
“快请太医!”刘病已急忙道。
王道成一直在偏厅候旨,听到陛下声音急忙跑了过来,仔细查看了霍光的面色,又伸手摸摸了脉象,对皇上道:“陛下,霍大人气血两虚,不宜再说话。”
“快快躺下,”刘病已起身去扶霍光,又对王道成道:“你快去煎药。”
“不……”霍光缓过气来,摆了摆手:“我还有话……”
“父亲,您不能再说话了!”霍禹哭着道。
“霍卿,我们来日方长,明日朕再来看你。”刘病已安抚道。说着便起身欲走。
“陛下!”霍光伸手拉住皇上衣角:“请让卑臣把话说完,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父亲,不能!”霍禹跪求道。
“你……出去!”霍光突然对霍禹喝道。
“父亲!”霍禹再求道。
“叔祖!”霍山、霍云随后也跪在地上。
“你……你们都……出去……我要跟陛下说……说话……”霍光严令道。
“不!”霍禹、霍山、霍云拼命叩头。
“王大人……请你……带他们出去……”霍光对一旁的王道成道。
“霍大人,您这是……”王道成有些不忍。
“求王大人!”霍光挣扎欲起身。
“父亲!”霍禹知道拗不过父亲,只得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携霍云、霍山退出。
随后王道成也向陛下告退,房间内只剩下皇上和霍光君臣二人。
“霍卿,你这是何苦呢?”刘病已将霍光扶好,又从袖中掏出巾帕将其嘴角血迹揩去。
“陛下,”霍光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卑臣怕熬不过今夜,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好,你说吧,朕洗耳恭听。”刘病已道。
“谢陛下!”霍光深深躬了躬身,继续道:“当年臣因未能救下卫太子深感愧疚,幸好有陛下存活于世,如今陛下继位,臣总算还了卫皇后和太子恩情。”
“明白,朕都明白~”刘病已握住霍光的手安慰道:“燕盖之乱时,舅公把这枚双龙玉佩交给朕时,朕便知道霍卿心里还是惦念着朕的。”
“陛下竟随身佩戴这玉佩么?”霍光看着皇上从袍内拿出玉佩感动不已。
“舅公说,这玉佩是当年孝武皇帝送给祖父的,如今你又给了朕,朕自然珍视万分。”刘病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