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她语气坚决,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赫连单手撑着腮边,显然不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酒意逐渐浮上身,他眼皮慵懒地半垂下来,半眯着眼盯着李沁喜,“嗯?”
“你听到了,不要装聋。”李沁喜不想再说一次。
赫连轻轻一笑,左手拈起方才用过的金汤匙,一下一下绕圈刮动碗底残留的奶食,片刻后,他低声道:“好,”李沁喜的心陡然剧颤,却听见他把话说完:“好热。”
赫连解了外袍,起身朝窗边的小榻走去,窗外下起了小雪,他把袍子随手搭在榻上,伸手推开了窗,静观窗外被风裹挟的雪花。
明明这样冷,身下却觉得有股止不住的暖意正窜上来,这究竟是酒,还是……心底的放纵?
他晃了晃头,期望自己保持理智。
将方才那些话说出口已是不易,李沁喜只觉紧张难耐,心跳不已。约半柱香后,赫连转过身来,他一回头,便看到李沁喜半伏在桌上,他走过去将她扶起,李沁喜显然也醉了,脸红红的,眯起眼来打量他。
他手掌攀扶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捏了下,很柔软。
他放松地笑笑,示意李沁喜站起来。她的个子刚好在他肩上,赫连原本扶着她的手臂,在她起身的瞬间,他闻到她颈肩透出的香味,忍不住往前靠了半步,与她咫尺而立。
他生得极好看,长眉浓密,碧瞳深邃,鼻梁挺直,唇廓明晰,身形仍是又高又瘦,肩膀却好似长宽了,显得威武匀称。李沁喜的目光由下而上回到他眉眼,四目相对的瞬间——
像是得到某种确认,赫连垂下眼睫,径直往她嘴唇吻去。
他吻得很深,直压得李沁喜后仰,靠在他环抱着的臂弯中。
体内窜动不安的暖意此刻已到达指尖,赫连修长的手指箍住李沁喜侧腰,仿佛要沁出水来。这只手爬上她的后背,五指张开地捧着,另一只手则往下勾住膝窝,将她抱起,依偎在胸口。
凭着记忆和本能,赫连闭着眼,将李沁喜落在殿内那张象牙床上。
上次坐这张床,还是四年前国婚时,那晚,他的本意是想折磨她,于是对她说“要完成国婚的仪式,否则不吉利”,她闭着眼如活死人般躺下,赫连自己亦是麻木不堪。今夜,赫连俯身,只觉被褥纱缦上都是李沁喜的气息,她肌骨如婴孩般绵软,若不伸手搀扶,便无比可怜。
而这一触碰,想要的只会更多。
李沁喜的指尖轻轻刮过他的脊柱,赫连反手过去,将她的手捉拿在下,发起了新一轮进攻。
……
李沁喜缓慢睁开双眼,外头光线刺眼,她两睑反复开阖才慢慢适应。
雪停了,天竟然放晴。
眼珠很痛,头也很痛,她盯了屋角很久,才理清楚昨夜发生何事。果然,一转头,赫连就躺在旁边。
她披好衣服,起身靠着床头,目光中是赫连睡中的侧脸。
我办到了。
李沁喜一直担心自己过不了心里这关,没想到稀里糊涂就把事办成了,很好。
望着赫连裸露的脖颈,她并没有感到纠结,反而释然了,可是释然过后,她的心又被巨大的成就感和迷茫占据。
她感觉自己像冲破了某种禁锢一般,形成了无可阻挡的锐势,但面对突破禁忌之后的海阔天空,她又很迷茫。
豁出去了,然后呢?过完了这关还有下一关,关关难过,又不得不往。
她无法预知前路,无言起身穿戴。
……
今日觐见时,陈冬柏站在王后殿外围转角,看到赫连正缓步离开。以往的十五日,都是天一亮他就走了,今朝却留到现在,想来……他们应是难舍难分。
公主与怀信王夫妇恩爱渐浓,这不是件坏事,陈冬柏对此事感到理所应当之余,仍不免惋惜。
若让他做天公,他还是想让薛遣棠和李沁喜成为一对。
他还记得四年多以前的中秋,在喀拉哈尔郊外的日月台,薛遣棠坐在草堆里望着国婚礼台仰头痛饮,然后和自己说——
“陈大哥,待我走后,公主就拜托你了。”
陈冬柏欣赏他少年英勇,最不喜欢看这种消沉模样,于是便对他说:“你该寄希望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怀信王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派公主和亲不是长久之计,边境能否和平,还是要看显朝国力。只有显朝强盛,公主才有后盾,才会真正平安。”
国婚过后再有三日,那少年便要随队回返,而后前往陇上投军。陈冬柏告诉他,即便他离开奚赫,只要他忠勇勤进,报效社稷,便仍能于千万里外,护她周全。
那年同行四月,艰险与共,陈冬柏知道,那少年为了公主已拼尽全力,便想安慰和鼓励他。直到今日,少年那痛苦而坚毅的眼神他还记得十分清晰。
薛遣棠临走前,将他的佩刀留下,托陈冬柏转交。那是大内敕造的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