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三年前,薛遣棠离开喀拉哈尔的那天,她也是以相似的心境,沿着大军离去的足迹飞马,企图追赶白昼流星。
“吁————!”终点到了,李沁喜和葛吉禄同时勒马,马儿发出一长串嘶鸣,两匹马同时跃起,李沁喜如大梦惊醒般回过神来,随着马一同后仰,同一瞬间,二人交换了一个锋利的眼神。
“我的可敦输了,看来还是王后技高一筹。”葛吉禄翻身下马,意味深长地看向后方的嘉淑与赫连。
李沁喜低低地喘息了几声,落地时几乎站不稳双腿抖了抖,她强压着身体的不适道:“高月献丑了。可汗不愧是草原的儿子,竟然能与高月跑成平手。”
她淡然的语气与方才激烈情形形成鲜明反差,葛吉禄冷酷地看着她被冷风打得发红的脸,“王后确实胆识过人,是位女中豪杰。”
这时赫连和上官宁宜也追了上来,赫连装糊涂地埋怨道:“你真是玩命!你怎么管不住你的马,任由它追着可汗的马跑?我在后面看你,好几次都担心你要落马!”
他的意思李沁喜心领神会,她顺着台阶下,“我的马见到可汗的宝马,不免起了好胜心。多谢可汗搭救,若可汗方才使出全力,我就有危险了。”说完,她依照草原上的礼节,双手交叉胸前向葛吉禄行礼致谢。
赫连则对李沁喜的配合表示十分满意,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赛马过后,四人便分开狩猎,午后方归。葛吉禄打到一头鹿、一只狐狸、两头羊、八只山鸡和十只野兔,收获颇丰;赫连这边的种类则与他们大同小异,一共十六物。
赫连没有猎到狐狸,便打算将一只野兔留下,带回送给娜依。赫连命人将野兔安置在王帐中,他蹲下身,侍弄着野兔的耳朵,漫不经心问:“在显朝打猎的时候,薛遣棠也会给你带礼物吗?”
李沁喜不作声,赫连习惯了,只自顾自道:“那我也送你一只吧怎么样?”
李沁喜指指野兔,说:“你就送娜依罢,她会希望收到独一份礼物的。”
“别的东西你也不要?”
“……”
赫连索然无味地撇过头,“下次别和葛吉禄较劲了,我知道你常骑马,但你不是他的对手,早上那样太危险。”别说李沁喜,整个奚赫都须对虞部保持隐忍和忌惮,硬碰硬没有好处。
“……”
“嘉淑可敦不是嫡公主,据说葛吉禄一直介意这个,觉得矮了我一头,你不要太出风头。我也玩不过他,而今只有暂避其锋芒。”
李沁喜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赫连喜欢现在这种平和的时刻,抬起头,对李沁喜笑了笑。
突然,帐外传来一声极痛苦的嘶鸣,那声音很不寻常,李沁喜本能地掀开帷幕出去,问帐外守卫:“怎么回事?”
守卫回禀:“回王后,是虞部可汗刚才杀了一匹马。”
“什么马?”
“好像是可敦的马。”
李沁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命令道:“带我过去!”
上官宁宜的那匹踏雪马,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地,它的腹部被残暴地剖开,鲜血汩汩流出,血迹旁是一柄被人随意弃掷的弯刀。
踏雪还未咽气,抽搐着在做最后的挣扎,它瞪着眼不停喘着粗气,吐出一团团白雾,然而那呼吸声已越来越弱。上官宁宜哑然呆立在它身边,不远处则站着面色阴鸷的葛吉禄。
李沁喜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踏雪是上官宁宜亲自养大的,更不远千里陪她出塞,现在,竟然被葛吉禄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
葛吉禄道:“王后不要惊慌,不过是一匹不听话的马而已,死不足惜。”
上官宁宜流泪不止,却始终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李沁喜拭去眼眶的泪,强忍着怒意问:“为什么?”
葛吉禄冷冰冰地答:“因为它没给主人带来荣耀,这就是不忠。”
“宁宜,你就这么看着吗?”李沁喜终于忍不住语带哭腔,“为什么!”
上官宁宜只是流泪,由始到终没有任何言语。
当天夜里,李沁喜发起了低烧,等回到喀拉哈尔后,她卧床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