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

岁末正冬，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堆了一周的出院记录终于整理好归档，章夏坐等下班。

习惯性望向穿外，无意瞥见窗台上的陶瓷花盆，几日未注意，又枯了一片叶肉。

这一小盆多肉章夏养了六七年了，现在好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碗大的瓷盆里，就只有花心还透出点紫绿色，周遭的叶片每每刮风都摇摇欲坠，手轻轻一碰就能脱落。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学别人试试叶插，趁现在还有几片叶肉，说不准还能救活。

“章…，小夏姐，今天的夜班，跟我换换啊？”

“我对象他妈妈今天临时来，说一起吃个饭。”

思绪突然被打断，章夏转头，是同科室的李倩找她换班，没记错的话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

“额，不好意思哈，我今晚有事。”思考几秒后章夏礼貌拒绝。

放在平常她不会拒绝，因为她们这行谈个恋爱实在不易，如果她没什么需要赶紧回家的理由的话，她是无所谓帮这个忙的。但是，她约了常婧。

“啊？夏夏姐，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像是没想过她会拒绝，李倩愣了一秒后，径直抱上了章夏的手臂。

“真的不行，说实话我其实不喜欢换来换去的，我不好记，所以以后你也别找我了，不好意思哈。”章夏抽出手臂，突然没来由的有点烦躁。

李倩不习惯章夏突如其来的冷漠，还想解释。但章夏已经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了，下班时间到。

章夏的性格向来如此，得过且过，平时真没脾气。学生时代顶着一张娃娃脸带点婴儿肥，一双杏眼透着懵懂，加上个子不算太拔尖，瘦瘦弱弱，整个人气质温良没什么攻击性。

不过倒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她就是单纯的“懒”。

懒得在不必要的人情关系上耗费心力，懒得计较，懒得争论。合得来的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她的底线和雷点，合不来的也早早被她刻意的疏远劝退。

这几年尤其如此，章夏情绪可以说两极分化。对于李倩这样的同事，她可以礼貌有加，工作中也可以尽可能的多做妥协，但前提是不能越界，一旦踏过了安全距离，那她也不会顾及什么同事之间相处的情面。

不多时，人已经在餐厅的章夏收到常婧的微信消息：

“夏夏，我亲爱的夏夏，扒皮主任又要加班病例讨论，你又得等我了。”

这是常婧不知道第多少次迟到，她所在的医院是全市最好的三甲，一天忙的鞋打脚后跟。幸好章夏对待常婧，脾气数年如一日的稳定。

“行嘞，那我会在饿死之前等到你吗？”

“会的！！”常婧回答的信誓旦旦，还加了个伸着三指的小熊表情包。

章夏不过多打扰，没再发消息，退出和常婧的聊天窗口，关注的天气公众号发来推送。

“邻川，10℃/4℃，晴”

“柏林，3℃/-4℃，大雪”

章夏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有点冷了，不知道今年邻川会不会也有一场雪？

常婧到达是四十分钟过后，刚坐下就是一顿输出。

“哎呀，我快饿死了，受不了我那主任，一天天的的讨论病例就讨论病例。”

“你敢信？他能从病例发散到他去年去德国旅游。”

“还有他那在德国留学的儿子，科室医生的了解程度堪比自己亲儿子，真胡了。”常婧狼吞虎咽，发音都自带笑点。

“你还是小心点吃吧。”

章夏忍不住笑，忙着给常婧递纸巾。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也远在德国。

在常婧的抱怨声中，俩人热热闹闹吃完晚饭，结果，吃撑了，常婧提议散散步，就当消食。

……

“夏夏，这新公园还挺大呢。”

常婧挽着章夏，俩人走着走着到了大公园，市中区新建了楼盘，所以也特意拨了一块地修了个公园。

还没等章夏回应，常婧突然激动。

“夏夏，你看你看，笑死了，你看那边广场舞，中间有个帅哥，跳的真搞笑。”

“我得拍个视频，给李勤看看，下次让他也给我跳，哈哈哈哈。”常婧笑的花枝乱颤。

“什么啊？”章夏不理解什么人能让她笑成这样。

循声望去，章夏一眼看到人群中最显眼的人，虽然看不太清脸，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是她曾经最熟悉的，而今蒙上了一层叫做时间的纱，变成了艰涩的陌生感。

那个在一群奶奶中间跳着酒醉的蝴蝶的男人，是陈易周，她很确定。

“哈哈哈，我越看越觉得眼熟。谁来着？”常婧作思考状。

章夏本来没指望她想起，李婧却突然啊了一声，“对，陈易周啊，你说是不是很像陈易…”头脑风暴了半天的常婧随嘴说道。

第二个周字没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