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周闻声靠在车门边,缓缓点燃了一支烟,盯着陶砚情伸过来的一只手和脸上讨好的笑,没由来一阵心烦。
他摸了摸口袋,将整盒烟甩到她手里。
“别蹭烟了,这半包都给你。”
陶砚情也不客气,抽了一根就把烟盒塞到了裙子宽大的口袋里,鼓起难看的边角。
没等周闻声的烟再次递到嘴边,陶砚情就拉了他拿烟的那只腕凑向唇边的白嘴香烟,垂眼深吸一口。
热度在周闻声的手背烫了一下,又凉了下去。
陶砚情也倚在车头,把烟往嘴里送:“想抽烟,随时找我要。”
周闻声被呛的低笑一声:“行,陶小姐真是大方。”
“好说。”
休息了一根烟的时间,两人再次回到了车里,陶砚情随手拿过了那瓶冰碴还没化干净的矿泉水,拧开了往嘴里送。
“这瓶我喝过了,后备箱有新……”周闻声出声提醒却只说了一半,陶砚情已然将水送到了唇边,瓶身凝结的细密水滴化成一条线,顺着她纤细的手腕向下滑。
喝完了水,陶砚情的唇润了水渍,红了一点,轻巧开口:“哦,我知道了。”
周闻声没理她,转头直直的看向前方,踩下了油门。
*
在陶砚情不怎么娴熟的指挥下,周闻声的车七拐八绕的进了村子,停在一片空地上。
陶砚情下了车走在前面,周闻声从后座上取了相机,沉默地跟在她后面看她从路边随手掐了一朵根茎长而直的紫色野花。
麻布裙子不适合她,她脚腕纤细,身材偏瘦,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蹲下摘花时也不在意裙摆落到了地上,连带沾到了地上的苍耳籽,就这么黏在裙摆后方。
周闻声看着陶砚情裙子上的土和苍耳籽,轻笑一声跨步赶上她,与她并肩:“陶小姐,你的‘砚情’是哪两个字?”
“砚台的‘砚’,温情的‘情’。”
“原来如此。”
陶砚情揉搓着野花青色的长茎:“怎么,对我有兴趣?”
周闻声抬眼看向她手中的一抹紫色:“礼貌而已,陶小姐别误会。”
陶砚情低头笑笑,抬起胳膊指着前方的一片算不上大的厂房,“那就是我家的厂子。”
一片土气的的单层厂房,说是厂房,看上去更像是五间盖在一起、没人住的废弃房子,门口被一道简单的铁门拦着,铁门右边,一块陈旧的牌匾用纯黑色的常见字体印了几个大字——雄安艺术陶瓷厂。
“我平时就住在厂子里面,就右边那间,今天是周日,厂子里估计没人,我带你转转。”
周闻声看着陶砚情熟练地把手从铁门的缝隙中伸了进去,一拧再一拉,门没有锁,轻易就被她从里面打开,安全系数约等于零。
随着陶砚情进了陶瓷厂,地上多年被侵染的黄泥已经遮挡了原本的灰色水泥地面,左侧是一个稍微高些的砖窑,只用一层分辨不清材质的板子搭在半空中,墙根里还有碎裂的砖块和杂物。
周闻声皱着眉观察着厂里恶劣的环境,在陶砚情的指引下进了展览室。
这里倒是干净,刷了白色的漆墙,甚至还添了饮茶的台面和红木桌椅,几排木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黑色的陶器,形状多为古朴圆润的造型,散发着镜面般的光泽。
陶砚情打开了展览室内的立式空调又走向茶台,从一个手掌般大小的褶皱纹理黑陶窄口瓶中抽出了干掉的野花,把自己手里那只紫色的野花插在了里面,倒是与古朴的黑陶相映成趣。
周闻声从架子上随手拿了一只镂空的黑陶瓶仔细端详,花纹是繁复的样式,设计却精巧,最大程度展现了黑陶高级的质感。
陶砚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色如墨,声如钟,薄如纸,亮如镜,硬如瓷,形容的当真贴切。
“怎么样周导?说了不会让你失望吧?”陶砚情坐在茶台前沏茶,一阵绿茶的幽香弥漫开来。
“确实不错,很有质感。”周闻声淡淡回到,又蹲下身从架子最底端拿出了一个相对粗糙的笔筒,放在手里边看边笑,“遥响工作室惠赠?给公司做赠品,你们还揽这样的活儿?”
绿茶砸在红色的茶杯中,泛起铃铛般的响:“没办法,日子不好过,什么活儿都接,周导,过来喝杯茶吧。”
周闻声把笔筒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上沾的一层浮土,问到:“洗手间在哪儿?想去洗个手。”
“哦,我带你去!”陶砚情站起身走出展览室,又从窗户根儿边拿起一个铁瓢,从面前的一口大缸里舀出一勺水走向周闻声。
周闻声看着陈旧的铁瓢磨得锃亮的边缘,伸出了手。
水被阳光晒得温热,砸在周闻声手上,又流淌满地,很快渗入了土黄色的水泥地。
*
重新坐回茶台前,周闻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