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晚风拂过,脚下的树影亦在抖动。盛织焦急地在门口踱步,并非不信任她,只是刺杀之事听来实在骇人。
时玉是直接从屋顶上摔下来的,吓得盛织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将她拖回屋里。
她的身上有两处剑伤,因为未能及时止血而鲜血淋漓。
“看着严重而已,你别想太多,嘶……”时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盛织红着眼睛给她上药包扎,十指抖动得厉害,难免碰到伤口。
“你都从屋顶摔下来了,还这么嘴硬。”
时玉咬着牙,“我那是天太黑了,没看清楚,所以踩空了。”她在心里暗暗咒骂,一个柔福宫守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比大内牢狱还难闯。难怪叶家的人抓不到她,怕不是有用的人都去守叶琳琅了。
“你这又是什么伤?”时玉指着她胸侧红痕问,“毒吗?”
时玉低头看了一眼,心道那家伙下嘴最够狠的,这么久了痕迹还在。
“不是,这是那个……”时玉冲她眨了眨眼,抿了抿嘴。
给纱布打结的手蓦然收紧,盛织一瞬间失控,“叶修屹强迫你了?”
“唔……”时玉疼得表情失控,顽强解释道:“不是他。”
盛织不好意思地藏起自己的双手,“抱歉。”
“没事。”时玉穿上衣服,长舒一口气。
盛织在旁坐下,没忍住问道:“你还有……还有男人啊。”她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时玉迎上她好奇的目光,哑然失笑,“男欢女爱,人间乐事。我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所以我奉行……”
“及时行乐!”她一字一顿道,像是讲道理的语气。
盛织轻蹙眉头,犹犹豫豫道:“那你为什么不从了叶修屹,不仅可以拖延时间,而且他看起来很……”
“很好睡?”时玉给她添上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盛织红了耳根,别过脸,眼神飘忽。
时玉凑上去瞧她,“你不会喜欢他吧。”
“没……”她下意识反驳,但沉默片刻,又扭扭捏捏道:“应该没吧,只是我见识少,遇到的所有男子里,无论是样貌、才学、品行,他都是最好的。”
“那你确实是见识少。”时玉毫不客气,忽然笑了,“可惜你没见过我那个惯会怜香惜玉的哥哥,当年我从施如画手里把你带走,还是他跟我说,施如画又在刁难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可惜他是男儿身不好出面维护,这才引了我去,要不然我怎会去给施如画祝寿。”
盛织愣了愣,“当真?”
“他都死了,我有什么好唬你的。”许是想起了故人,时玉的表情哀伤了些。
怕她难过,盛织急忙转移话题,“那你……你认可的又是什么样的男人,比叶修屹还好吗?”
时玉神情一滞,摇了摇头,“他也就长得略胜一筹,才学没有,品行……跟我差不多吧。”
“看来不是个正经人。”
时玉:“……”这样的情境是不是就叫指桑骂槐?
她突然就冷了脸,盛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些许慌乱。刚想开口挽回,又听见她的声音无比冷静。
“既然立储诏书已经到了靖州,那他们一定往京都来了。我到京都都已经那么多天了,他们却还没到。如果是靖安王军护送,那应该早到了才对。”
她更像在自言自语,“看来是路上遇到麻烦了。”
……
杀到麻木,离进京只剩最后一段路,明书澈再遇杀手,已经毫无情绪波动。
连时晔都不哭了。
天将破晓,最后一波拦路虎极其难对付,像是倾巢而出,誓要将他们斩杀于黎明之前。
人的体力有耗尽的时候,一百骑兵折损过半,余下的也在苟延残喘。
一剑划过敌人的胸膛,鲜血溅上桑花的脸,她觉得滚烫。她环顾一圈,他们逐渐被包围,最后的结果,恐怕是困死。
她想起了生死未卜的时玉,同时摸上身上的最后的一支信号弹。
没有选择了,只能试一试。
信号弹冲破重围,绽于天际。
最后的十数骑兵将世子和储君护在身后,打算最后殊死一搏。
明书澈几乎不敢回头,一回头就会看见有人倒下,此后再无站起来的机会。
他曾无数次从敌人的包围圈里出来,都是孤身一人,偶尔和宋砚并肩作战,各人顾各人,心中了无牵挂。
此时他抱着怀里的孩子,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反正就是很久。久到让他遍体鳞伤,久到让他神情恍惚,久到让他产生幻觉,让他看到了时玉奔他而来。
当年古家军班师回朝,有两万人驻扎城外,自古家没落,兵符不知所踪,便只受皇命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