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早。
宫门内外在准备迎接新娘的忙碌中迎来了久违的第一场雪。时辰尚早,宫门前却已有来客。侍卫拦下了这艘乌篷船,船前立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面带笑容,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从容自若,风度翩翩,可见年轻时也该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少年。
刀光就在眼前,宁槐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文书,递给守门的侍卫,只见其上印有一个大大的“刃”字。他以双手奉上,毕恭毕敬道:“有劳。”
侍卫辨出这确实是印有执刃刻章的文书,不敢怠慢,却没放松警惕,立刻令人禀报执刃,让宁槐稍候。
他神情未变,不卑不亢,很容易便让人生出好感。不稍片刻,有人回报,侍卫才放了心,下令打开宫门。
宁槐回过身,朝着船内伸出一只手,笑道:“下来吧,阿楚。”
“叮铃——叮铃——”
布帘被掀开,一双素白如雪的手暴露在天光之中,腕上系着的红线铃铛灵巧别致,格外耀眼。
阵阵铃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少女从船中探出身来,神态娇俏,宛若出水芙蓉,我见犹怜。
宁楚楚目光流转,望了望高耸的门楼,又将视线定格在逐渐打开的宫门。她的动作只稍稍停顿了一瞬,便果断地跳上岸落了地,上前搭住宁槐的手。
如画一般养眼的父女手牵手迈步走上高高的台阶,只有宁楚楚自己知道,长袖下盖住的手将她握得很牢,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她试着抽离,换来的却是宁槐看似温柔的一瞥。
这是警告。
宁楚楚咬牙垂首,没让任何人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
宫门内。
宫远徵今日醒得很早,心情还算不错,正打算去药房研制新的毒药。行至半路,耳边却听见有银铃碰撞而响。
那声音很小,隐隐约约,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宫远徵皱眉,循着声音找到一处原本闲置的院落。院门开着一道细缝,铃声便从这里传出。
他拔出佩刀,正要推门而入,门却被里面的人抢先开了。
宁楚楚拉开门扉,看着门前近在咫尺的阴沉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
他肤色苍白,眼尾狭长,稚气的面貌浸透了与之违和的冷漠。一身墨黑锦缎长袍,金色的刺绣如同暗夜冰潭中反射出点点碎光的游鱼,细窄的腰上还挂着一个暗器囊袋。
她心中一动,当下便有了计量。
宫远徵瞧着她的脸,也是一愣,这样漂亮的女子以前从未见过。不过很快,他将刀尖直指她的咽喉,雪亮的刀光倒映在她眼中。
她毫无防备,一双清亮的眼眸剔透玲珑如山涧,天真无邪,正微微睁圆诧异地看着他。
宫远徵凝视着她的眼睛,神色一凛,疑惑道:“你是谁?”
宁楚楚莞尔一笑,合手朝他福了一礼,宫远徵这才瞧见发声的是她左手腕间的一串红线铃铛。
“槐谷宁家楚楚,见过徵公子。”刀尖离得这样近,她也不怯,以两指相抵,不动声色地往远处一推,软语温言道:“家父与我不久前才来投奔宫门,眼下将行李安顿妥帖,我正想出门走走。”
桐山槐谷,善织造,宫门内也有以其家布料织就而成的衣裳。尤为出名的是一匹名叫“冬玲珑”的料子,制成的衣裳轻薄,在寒冬里穿着也可与酷暑无异。
“胆子真大。”宫远徵眯了眯眼,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手上却一松,不再拿刀指着她,继续逼问:“你如何认得我?我们以前可从未见过。”
宁楚楚轻笑一声,脸上泛起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似是极为害羞:“若是阿楚不认得未来的夫君……说出去才是笑话呢。”
“你……你胡说些什么!”宫远徵双目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不自在地连连后退好几步,气势全无,仿佛她是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宁楚楚在这个方才还是盛气凌人的少年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无措,她笑意更深,眼里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戏谑。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
“虽说徵公子尚且未及弱冠,还没到考虑婚事的年纪。但……左右都会从宫门外择新娘成亲,不如早些与我定亲,不还是一样的吗?”宁楚楚迎步上前,嫣然一笑,那笑容分明是动人的,落在他眼里却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我凭什么要与你定亲?”宫远徵分毫没掩饰话里的讽刺,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少女来者不善,别有所图,故后撤一步,和她拉开些许距离。
“不好吗?”宁楚楚眨眨眼,想到了什么,突然话头一转,“多年前,阿楚曾有幸见过角公子。家父与执刃年轻时关系很好,也多谢他特意嘱咐,让角公子多多关照家中生意。”
宫远徵从她口中听到了哥哥的名字,不由挑眉,收刀入鞘,抱起双臂,一副暂且要听她说下去的模样。
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