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胖坨说他在那里有朋友,且这里过去又不远。他很早就想过去和朋友见面,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晓月怔了半天,反应过来后木木的说:“你真是长大了,既然想去,就去吧。说不定以后打开了想去还去不了。我和你叔怎么都行。”
胖坨平日性子内敛,话不多,晓月和他交流少,对于这孩子的想法,知之甚少。只是心里总觉得亏欠他,对他的要求几乎是无有不应。
这次也一样,天放晴后,晓月正在家里收拾东西,这些年有了几次经验,现在收拾起来得心应手。
“你说这瓦罐带不带?我拿着又能熬汤又能装粮,使了好些年。都用习惯了。”晓月举着一个黑漆漆的罐子,满脸不舍。
“别带了,路上万一遇到啥情况,这都是累赘,人安全才是第一位。”寿喜在收拾程竹的遗物,她生前爱看书,除了书和几身衣服之外,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只有一根她母亲留给她的银簪子。
寿喜把那簪子揣在怀里,继续收拾。
“姨,叔!”胖坨从外面一路跑回来,“我刚刚在街上看见rb.人了!”
“那可怎么办?!东西还没收拾完!”晓月慌神,这才刚刚晌午,阴雨季刚过去,日头出来天光大亮的,想躲都没地,路上跑只老鼠过去都扎眼。
“先把门关上,捡重要的带着,等天黑从小路走。”胖坨跑出去把门从外面锁上,又翻墙进来。将房子伪装成无人居住的样子。
因为不清楚要发生啥,几个人中午都不敢生火做饭,只用醋了盘拌黄瓜一人吃了一盘。熬着等天黑。
晓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胖坨把她摇醒,示意出发。
一路尽避着人烟和大道,专走羊肠小道和小土路,摸摸索索的直到听见猫头鹰叫,才终于跑出城外。
晓月松了口气,又活一次。身上沾了不少杂草和泥点子,她也没工夫去管,“你俩还好吧?”寿喜坐在地上揉肩,胖坨还在东张西望观察周围情况。
“没事,能走。”
歇了约莫几分钟,喝了口水,三个人又继续趁夜赶路。一路上远远碰见有闪着大车灯的车辆,三人都赶紧躲起来,等车经过老远才赶从草丛里跑出来。
大路距离近,但危险。小路弯弯绕绕远上不少,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相比之下安全许多。他们选择了后者,虽说早到一天就能早一天放心,但也得有命有把握过去。
*
大夏天的在草丛里钻来钻去跑了三四天,身上被蚊子咬的都是疙瘩,鞋也踩的露脚趾的时候,胖坨跟他们说前面那座城就是了。
晓月撩起衣服擦了脑门流下的汗,心想:可算是到了,要再不到,她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
带的干粮前天就吃完了,这两天都是喝的溪水,吃的野果。连晓月走路都有点打飘,更不用说寿喜。
*
进了城,胖坨的朋友给他们找了地方住,还拿了馒头,端了菜,做了汤。晓月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连道谢都忘了。直到晚上冲了凉,躺在床上摇着蒲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问胖坨:“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不要钱!白住!”胖坨笑着,给咳嗽的寿喜递了碗热茶。
“不要钱?那我怎么住的下去,这样我不安心的。”晓月反应不过来,还有不要钱白给房子住的好事?
“赵晓月女士,苏文先生,以后大家就都是同志了,同志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还有从今天起,我的新身份——”
*
胖坨说的那些话,晓月不是很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她和住在附近的几个女人一起每天做鞋,草鞋布鞋,大的,小的,一双双的做出来,运到前线去,给那些战士们穿。
晓月做鞋总比别人的针脚密些,鞋底也更厚实。她纳鞋底的时候时常会想程瞳那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鞋不好跑的慢了,才被枪子追上的?
每每想到这里,她做鞋就充满了力气,把鞋面鞋底,里里外外做的舒服又结实。
大事上她不懂,她就专心做她的鞋。只有胖坨领朋友回家的时候,她才肯放下鞋,去给他们烧菜。
寿喜的木匠手艺,在这里重新散发了光芒。他忙着做梯子,做担架,做木头锅盖,做桌椅板凳,几乎包揽了方圆几十里大家生活、工作上需要的所物件。
*
晓月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寿喜的腿脚越来越不好。
“我想回去看看贤姐和竹儿了。”
寿喜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木雕的小麻雀,“她生前问我要的,我那时候怕给她做完她就没盼头了,所以一直没给。”小麻雀看上去栩栩如生,光滑干净,被人精心打磨过。
“害,他还说送我金坠子呢,我不也没等到。她明白你的心就行。”
日头晒着,两个人在院里面对面坐着,他们出来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现在都成中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