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
日衣衫轻薄,脑海中还余着方才瞥见的宽厚的脊背。
夜色融融,树枝花叶摇映,虫鸣细长悠悠。
“好了。”
身后传来裴闻璟的声音,月媞转过身来,他一身暗蓝与月白相配的衣袍,剪裁得体,看上去竟是极为合身,衬得他愈发英姿挺拔,难得见他这般不同,月媞顿住两秒,随即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将军这样好看,应当多穿穿。”
裴闻璟向来对这些不太注重,眼下穿着这种颜色,又见她此番模样,动作间竟也生出几分生硬来。
夫人说好看,那便是好看。
要是裴闻璟穿了这身衣裳出门,不知上京爱慕他的女子会不会更多。
翌日天气仍是燥热,裴闻璟特地留在府中,请大夫上门替月媞看诊。
素手伸出,置于脉枕上,一方薄纱垫在手腕处,面前是位神情放松得老大夫,细细诊着,隔了一会儿让月媞换上另一只手,裴闻璟也在旁边仔细盯着,都屏着气怕惊扰了看诊。
月媞看了会儿老大夫,又向着裴闻璟道:“我没事。”
老大夫还没诊完,裴闻璟眼神带着温意看着她,像是在安抚。见说不动,月媞默默叹了一声,她是真的不想喝药。
“夫人可觉得口舌时常干燥?”
为避免吃药,月媞很想否定,对上裴闻璟的眼神又弱了下去,在老大夫的问询中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问了什么,阿依贴身侍候她,都清楚得紧,替她答了,让她也不至于纠结那一阵。
终于老大夫收了手,从药箱中拿了纸笔来:“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夏日炎热,有些脾胃阴虚,平时应少食用生冷食物,老夫开点健脾益气、理气消食的药,对夫人不思进食,食少多饮的症状应能有所缓解,待吃上两幅,再看看效果。”
“多谢大夫。”
阿依将人恭敬请去列药方,又听得平日里需要留神的地方,一一应下。
月媞哀叹一声,只觉这金乌过于毒辣,盼着秋风能早日吹散暑热,思及皑皑白雪的冬日,都不免生出更多可爱。
黑乎乎的汤药摆在面前,月媞托腮苦大仇深地看着它,直到最后一丝白雾都散尽。阿依守着一边,有几分无可奈何,日日喝药都这般困难,药苦了该更不好喝了。
“夫人,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月媞拿勺子搅了两下,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直侵入四肢百骸,又散了几丝袅袅白气。
“我看着还有点烫。”
一碟果盘中盛着蜜饯,阿依捧到她面前,出口的话却一点不似蜜饯:“夫人再不喝,等将军回来,我可要好好告夫人的状。”
“你这丫头,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将军。”月媞恶狠狠道,从盘中拿了一块蜜干,入口甜意扩散。
“谁对夫人好,奴婢就向着谁。”阿依丝毫不惧她,无怪她吃药让阿依一直在旁边看着,刚开始喝药那两天,月媞说等药放凉一些再喝,阿依不作多想,没仔细守着,出去一会儿再进来收拾药碗。没想到那日进屋正好撞见月媞将药倒在花盆里,才知她哪里有好好喝药,都喂给那丛花叶了。
于是乎现在一定要看着她把一碗药真正喝下去阿依才肯离开。
月媞没辙,深吸一口气,秀眉紧拧,趁着方才嘴中的甜意正浓,捏住鼻子,准备就往唇边送,接触到苦涩的一瞬间牙关又闭得死紧,连忙将碗拿远。
阿依心生不忍,却只是将蜜饯推得离她近了点。
“夫人早日喝完,身体好起来就不用喝了。”
话虽如此,做起来还是艰难。
终于不知又拖了多久,才终将一碗药汁悉数咽完,了毕一桩大事。
药苦是苦,但吃过几天后,确实有点效果,至少不似前段时日疲倦,胃口也好了许多,月媞默默念着,若是没有效用,那么多药便是白吃了。
日头拉长,药喝过好一阵夜幕才缓缓降临,地面吸纳了一天的热气也在此时徐徐吐出,蚊虫嗡嗡令人生厌得很,仔细听着能打着好几只。
冰雪冷元子还放在冰鉴中,阿依不许她吃,只能等着裴闻璟回来时,借着尝一点儿。
“几时了?”
阿依刚还问过外面,估着时间道:“大概有戌时三刻了。”
往日裴闻璟若没有提前说明,至少戌时刚过就回来了,还没这样晚过。
未等一会儿,院中就冲进来一个人影,月媞还以为是裴闻璟,细看却是个不认识的人,背上还背着一个。
主仆二人退了几步,头次刺杀后,府中防守更为严密,此人却还能大摇大摆地进来。
背上那人被飞快放下,站在地上气还没喘匀就开始说话:“夫、夫人……”
听见声音后,才看清人形。
“管事?”
“将军出事了,麻烦夫人跟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