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瑾娘如今还没有自己的院子,仍是跟着母亲住。
她回到房内,在榻上坐下,侍女端上热茶,她抬手便将茶杯掀了,砸在地上哐嚓好大一声响。侍女们吓得不敢说话,只上来收拾,过了片刻就听得门外有人问,“娘子来问,可是摔了东西,怎么好大的声音。”
她没好气地说,“茶太烫,手滑摔了。”
门外又说:“娘子请小娘子过去。”
她知道这时候母亲多半是歇午觉起来了,便整整脸色,理理衣裳,往母亲房里去了。
刚进门,就听得母亲笑道,“我们瑾娘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母亲果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镜前理妆。
她一愣,自觉怒气并未露在脸上,八成是母亲听侍女们说了什么吧。想到这里,她瞪了贴身侍女一眼,径直去母亲身边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并未生气,只是失手摔了茶杯。”
“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跟她不一样。”薛氏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换了一把玉梳,才看一眼瑾娘,道:“她已失去父母庇佑,如今也只能依靠祖母了。你父母皆在,你母亲掌府中诸事,两箱金子几个铺子又算得什么。”
瑾娘不说话,只低头喝茶。
“现在长房只有她一个,自然是她想怎样就怎样,”薛氏拍拍女儿的手,笑到,“玉娘年纪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等到金子铺子送完了,她一个小小女娘,还能如何。”
瑾娘嘟起嘴,“今冬穿来穿去总是这些衣裳,我想要穿红袄,母亲再给我打套花簪吧,不然都不好出门。”
薛氏指指她额头,嗔道,“好好好,母亲给你打,不过得过了年,开春再戴。”
瑾娘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留女儿在房里吃了晚饭,薛氏叫人送她回去歇息,又叮嘱侍女们小心侍候。
晚间掌了灯,松了头发躺在榻上,她才问:“不是说玉娘带回来的东西并不值什么吗?怎的一下子就拿了那么些东西给老夫人?”
两箱金子若换成钱,几万贯钱怕是有的,别说还有西市的几个铺子,都是在上好的位置,一年下来也不少了。大伯不是只做了蜀州司户?在蜀地能攒这许多家当吗?
在旁边服侍她的,是她的心腹刘麽麽。刘麽麽原叫秋月,是跟着她一起嫁过来的陪嫁丫头,因生得聪明灵巧,她不舍得给了丈夫做房里人,到了年纪配了管事就一直留在身边伺候,现在也是薛氏的左臂右膀了。
刘麽麽一边给薛氏按脚,一边说,“都说长房的娘子出身蜀地豪族,家资十分丰厚,当初老夫人也是因为陪嫁,才允的婚。”
薛氏看她一眼,刘麽麽知道她的意思,又说到,“进府时行李不过三四车,都是些日常物件,又装在箱子里,想着都是大娘子随身要用的,我们也不好多看。”
“是说,一辆车用了四匹马?”薛氏突然开口。
“是。”刘麽麽也回过意来,忙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现在想来,定是因为车重的缘故。且行李搬进去时,大件都是叫她带回来的侍卫们,贴身细软才是侍女婆子们动手。
没想到,这小娘子,看起来一团柔软,心思倒细。
薛氏这样想着,闭眼睡了。
另一边,两个庶出娘子住的院子里,灯还未熄。
瑶娘的姨娘,晚饭后过来看她,正跟她说话。
姨娘姓李,出身算不得好,家里原本只是城外官道边上的一个小小茶肆,她七八岁上就出来给父母帮忙,在店里给客人添茶收钱收拾茶点,十分的能干。因生得貌美,十四岁时被路过的三老爷看上,买回家做了姨娘,她父母得了这样一记大财,回老家去买了几亩良田,也过上了安稳日子。
李姨娘摸着女儿的手,轻声道:“都说大娘子生得极好,真的吗?”
瑶娘点点头,自己生得也美,但她心里明白,比不得大姐姐。
李姨娘还未见过玉娘,妾室,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平时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里,夫人不叫她,她也不敢随意出门闲逛,更别说去见长房的嫡长女。
“我还听说,今天大娘子拿了两箱金子给老夫人?”她问道,眼睛里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说是大伯父交代要给老夫人的,还有个盒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老夫人拿着哭了好半天。”瑶娘收回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姨娘,两箱金子是好多钱吗?”
不然老夫人怎么高兴得泪流满面。
“两箱金子倒还是小事,不过几万贯钱,那盒子里是田庄还有城里铺子的地契,那才是好东西,源源不断的钱呢。”
李姨娘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艳羡,她自己在心里算了算,一年的收益,虽没有两箱金子那么多,但抵不住这是年年都有的,况且大娘子拿得这么爽快,她手里留下的肯定只有更多,都说大房的娘子出身蜀中豪族,这豪族可真是不一般的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