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当你提前知晓戏剧的剧本时，往往能拾起那些隐在华美服饰背后的细节；但当你手中的剧本出现差错时，那些细节则会在震惊中被尽数淹没。

欧洛斯手上的剧本很少出错，但预测他人的行动远比预测天体的运行轨迹要难得多，没有人可以提前知晓一切，即便是最顶级的天才，就像艾萨克·牛顿尚不知道物质与能量的转化关系，爱因斯坦将量子力学视作伪说。

而这一幕，不在欧洛斯的预料之内。

黑发少女略显困惑，像是个耗完电量的小机器人，顿在了原地。贝尔摩德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她的眉骨，最后停在了眼眶下方，那双灰色的宝石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眼睛。

美丽，精致，却没有生机。

有些情绪是突如其来的，它没有细微的表情作为铺垫。不能用眼看，只能用心感受。看着眼前的女人，欧洛斯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她无数次梦见的那架无人驾驶即将坠毁的飞机*。

当初夏洛克对她说了什么来着？

欧洛斯模仿着兄长当时的举动，伸开双臂，环住贝尔摩德。

然后她缓缓说道：“或许你需要帮助吗？”

一股酸涩感从胃部翻涌上来，扼住贝尔摩德的喉咙。生活在阴影里的幽灵总是能对人性的阴暗面洞察的更为彻底，因而也更容易被那一点点纯真而触动，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

“欧洛斯，我不为组织而来，我为我自己而来。”

组织就像是无限增殖的癌细胞，代代增长，逃避细胞的程序性死亡，通过肿瘤血管的新生不断吞噬血液中的养分，持续转移、侵入其他器官，最终蔓延到身体各处。在这样的组织里，比起夜以继日的审讯，比起不知成分的药物，一枪毙命已经是最为体面的结果了，至少，你不用经受太多的痛苦。

“银色子弹。”

“我服下了那种药物之后就停止了衰老。”

听到此处，欧洛斯面色如常，接受良好。拜托，工藤新一都能返老还童，这有什么可震惊的。但她有些不理解贝尔摩德言语中透露出的愤怒与悲伤。

每个人都生活于4维的世界中，其中3维是空间，1维是时间，在时间中，我们只能从过去向未来移动。人们总为时间造成的遗憾没法弥补而悲伤，但当衰老停止之时，时间的概念就被淡化模糊，所有遗憾，所有不满在足够长的生命中，都如沧海一粟，不值得提起。

所以，为何悲伤？为何愤怒？

于是，她问出心中所想。

金发女郎仿佛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如果你无法支配自己的命运，那么，活得太久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违逆时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岁月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却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欧洛斯，这个组织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这是你的愿望吗？”

贝尔摩德反问：“那你会帮我实现它吗？”

良久，贝尔摩德终于等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并不意外，给出承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轻易给出的回答也不叫承诺。

这不是她期待中的回应，但至少那份希望还没有完全落空。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见欧洛斯的嘴巴开开合合。

“记得告诉你们Boss，我很想加入组织。”

很多事物，难以从正面击垮，却易于从内部瓦解。

……

一辆红色跑车疾驰于夜幕之中，车内的氛围显然没有来时的沉重。巴赫小提琴协奏曲在耳边响起，悠扬悦耳，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等等，那是什么？

欧洛斯的视线扫了过去，路口处的一栋大楼下，她看见熟悉的警戒线，熟悉的穿着蓝色西装外套带着红色领结的七岁小男孩，熟悉的金发黑皮白衬衫青年，熟悉的头戴褐色礼帽圆头圆脑的中年警察。她猛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内心复杂。

概率学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学科？为什么她的弟弟又会出现在这种案发现场？

不得不说，你们东京人的生活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多姿多彩。不会十几年之后，东京就没人可死了吧。

欧洛斯闭上双眼，准备忽视她刚刚看到的一切，带着小孩在命发现场乱逛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车速的下降。

“贝尔摩德，半路把朋友丢下不是什么美好的品德。”

“可是我又没有品德那种东西。”贝尔摩德停稳了车辆，有些漫不经心地朝她挥挥手。

被迫下车的少女穿过人群，各种嘈杂的声音接连入耳。救命啊，从认知革命到农业革命再到科学革命，人类社会的演进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万年，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样漫长的时间都没能把这群单细胞生物给过滤掉。你听听他们说得都是什么鬼话！欧洛斯选择暂时性地封闭自己的听觉。

不过，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