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自匣中冲天而起,夹着浓烟喷射而出,滚滚黑雾充斥楼阁,三个小孩在烟尘中努力揉眼视物,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公主莹急促地咳了几声,待雾稍减,红玉姬指着她身后方向,目露惧色,“身后有蛇……”
一条巨蛇悬停在公主莹的上方,生着独角,墨一样黑的蛇身足有十余丈,眼睛足有灯笼那般大,上半身立起,几乎要撑破屋顶。
它张开猩红的嘴,吐着蛇信,口中牙齿尖利吓人,公主莹在它面前像一块不够塞牙缝的点心。
公主莹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以为红玉姬故意吓唬她,抬手甩了她两个耳光。
看着巨蛇朝公主莹伸头,季罂推了一掌,不曾防备的公主莹撞在书架上,疼得哀叫一声,昏厥过去。
大蛇被激怒了,嘶吼着朝季罂张开血盆大口。
成精的巨蛇压迫惊人,季罂被震倒在地,只来得及捂住眼睛,却没有预期中的吞噬和疼痛。
她迟疑地睁眼,黑雾散开了,大蛇也没了踪影,刚刚经历的一幕仿佛只是幻象。
外面的宫侍们找了进来,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混乱不堪的情形。
季罂把惊吓过度的红玉姬拉出来,她口中不断重复着,“大蛇,飞走了……”
几百年不曾打开的木椟最终还是应了谶言,在这日见了天。
一经开启,天地也为之变色,狂风大作,雷鸣电闪,片片乌云黑雾迫来,罕见奇观好似人间地狱。
君臣和宫人拥堵在宫廊上,望着天幕上,铅云暗涌,火舌交织,气势汹汹地从天边逶迤而来,在宫殿上空形成巨大的风暴深涡,贪婪地吞噬大地。
太卜屏息静观着,目睹翻滚的云翳中,几道电火撕扯拉长之间,龙形之物盘旋着飞往朔江方向。
“走蛟化龙,那只木椟莫非就是……”
太卜心下一惊,不敢深想,颤巍巍行到邑公面前,“若是不出臣所料,公当年归国所携的木椟,便是前朝传下的盛有龙涎的蛟匣。”
听太卜一说,邑公才惊觉自己上当受了骗。
那木椟哪里是天子的钟爱之物,根本就是一道催命符。
或许天子自己都没有料到,这只蛟匣到了罗邑,非但没有解除王廷的祸患,反而将黑蛟释出。
黑蛟被唤醒之后,入海化蛟,掀起惊涛骇浪,朔江的水倒灌入城,湮没了无数民宅。
邑公召来公主莹,质问她为何要擅闯禁地,唆使外人开启木椟。
公主莹吓到语无伦次,慌乱之中指向红玉姬,“都是她的主意。”
公主莹一口咬定是红玉姬所为,和自己毫无干系。
公主莹为邑公之女,即便真是她所为,邑公也会偏袒于她。而孟候为军政权臣,季罂更不可能被指摘。
弥天大祸前,命如草芥的女奴理所当然成了贵人的替罪羊。
季罂想开口,妙谛夫人却攥紧她的手腕,轻轻摇头,目中唯有乞求和痛色。
季罂看不懂这样的情绪。
她和母亲站在幽深潮湿的殿宇下,目睹甲士将弱小的女孩拎出大殿,拖入倾盆而下的暴雨,拖向未知的深渊。
女孩没有哭喊,那双恐惧无助的眼睛里,是对这世道的不解和怨愤。
那眼神太复杂了,季罂怎么也看不明白。
只因为打开了一个破匣子,邑公就要杀一个稚女。
但那只匣子不只红玉姬碰过,她也碰过了。
季罂身体在发抖,妙谛以为她被吓到,“阿罂,这非你之过。”
她盼着季罂永远也不要知道,为了保全她,她父亲冒着多大的风险撒下弥天大谎去欺骗世人。
但季罂已经犯下了第一个“不可行”。
她擅进王室的神龛,释出了封印百年的蛟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