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诗
医馆。
毛氏从榻上苏醒,晃了晃脑袋,伸手理了理鬓发,笑道:“哎呀,我怎么睡着了。小于,大伯人呢?”
小于捧着一袋银子递给毛氏:“二夫人,这是您要的银子。师父他在为病人看病,让您自便。”
徐神医负手立于窗口,目光悠然,仿佛在欣赏窗外美景。只是,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迸发着一股紧绷的气势,一种随时能将人咽喉掐断的力量,他修长的指缝间,银光暗荡。他的身后,从窗外看不见的角落,一锦衣人背身站立,看不见面容,迎着光线浅浅荡漾的几缕头发中混杂了些许银丝。
窗外,毛氏正欢喜地走医馆走出。
“这个贱女人,好大胆子,竟然想拖着徙儿在野地苟……”他说到这里,生生咽下最后一个字,“痴心妄想!这种贱女人,根本连徙儿的衣角都不配碰触。”
锦衣人道:“我早说了,让你杀了她,偏偏你这也顾虑,那也害怕,迟迟不肯动手。连累你儿子不说,还苦了我。”
“我的难处说了你也无法体会,更何况,这十几年的忍辱负重,我忍惯了。”似乎餍足了眼前的风景,徐神医悠然回身,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指尖的银针消失无踪,那双手又成了悬壶救世的手。他缓步走回房内,站在了从窗外看不见的角落,用即便是房内的人也听不清的声音低低道:“我为医者,原本不该杀人,可徙儿若是懵懂无知,我尚能再忍耐,让你多加看顾毛氏便是,可徙儿竟已懂事,我就绝不会让他受这份委屈。”
锦衣人的耳朵显然还算不错,无所谓道:“随便你,反正杀了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玉坠子把玩着,“不过你老兄真有两把刷子,不仅医术了得,竟然还会催眠。你这手段,便是进大理寺也无不可。”
徐神医道:“我一生立志于治病救人,也只想治病救人。”
锦衣人道:“你让我查的两个人,我已调查清楚。那个萧赠并无男风之好,且与那酒楼老板娘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至于苏求之,虽然出入秦楼楚馆,却并无出格举动。之前你儿子他被几个登徒子调戏,还是苏求之出手相助,将他送回府的。”
说到这里,锦衣人微微停顿,用一种略带趣味的语调道,“说来,这位五小姐倒是你儿子的贵人。昨日毛氏带你儿子出去,想要奸……”感受到徐神医飞刀般的眼神,锦衣人清了清嗓子,“想要这样那样,你儿子不从,跳了河。这些方才毛氏都招了。可你知道吗,后来是谁救了你儿子?”
徐神医沉吟:“又是苏求之?”
锦衣人道:“又是。”
徐神医道:“凌晨河水,刺骨寒冷,没想到她竟肯救人。”
锦衣人低低一笑:“苏家那五小姐,虽然吃喝不愁,却是在冰雪孤寂中长大的;若是换我是她,从小受了那么多怠慢欺凌,一朝得志,定然是要好好款待下苏家那些人的。可那苏求之对苏家人虽然称不上掏心掏肺,倒也温和得紧,平心而论,别看她天天冷着张脸,倒是个心软之人。你家儿子皮相不错,你要不要考虑把他嫁给苏求之。我方才虽是开玩笑,说着说着倒也觉得真的可行。”
徐神医道:“当年瞳逸曾为徙儿司命,她曾说徙儿要么命里无姻缘,要么便该娶慎家的女儿。当时我还以为瞳逸元气耗损太重,错了灵思,慎家怎么可能有女儿。慎家祖先慎到是道家高人,修的是纯阳道术,慎家一族阳气充沛,血脉流传均为男儿,除了……除了那件事之外,从未出过女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慎家幼童均为男丁,并无一个女儿。可是,五年之后,慎家族长嫡夫人当真诞出了一个女儿。瞳逸的灵力当真深不可测。”
锦衣人道:“我非你族人,不信灵力。我只知道那慎家唯一的女儿叫慎盈宁,是整个苍暮大陆脾气最坏的女孩儿,谁娶她谁倒霉。”
徐神医神色慎重:“就算你不信瞳逸,也该相信一颗……的心。”他这句话压得极低,有几个字隐隐的竟听不清楚。
锦衣人冷笑一声,抬起身子,盯着墙上的镜子,铜镜中倒映出窗外皑皑白雪以及点点梅花:“若是非得娶,那便娶吧,那慎盈宁再差,总不会比我更倒霉。”
徐神医脸露愧疚:“这些年难为你了。”
锦衣人夸张叹了口气,悔不当初:“早知道你的债利息这么高,当初,我实在该往自己身上补刺一刀,直接投胎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不论你家儿子以前多么尊贵,眼下他就是一个前御医的傻儿子,竟然想高攀国师府的千金,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攀上去。”
徐神医愣住,过了许久才说:“之前没想过,眼下我想了想,若是真要攀,大概就是你去刺杀慎国师,让他吊着一口气,我去把他救活,条件就是让他女儿嫁给我儿子,你觉得妥不妥?”
锦衣人无语地望向徐神医:“你的想法挺不错,你的医术也是可行的,是我对你不起,没这个本事,拖了你后腿。”
无道观。
一株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