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狱中生存法则
门外早有衙役手持火把围作一圈,火光通红一片,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沈言这头才跨出柳家大门,还未及松上一口气,便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
“各位官爷,夜里巡街呢?”
沈言面上挂起笑容,往身侧走了两步,将桃子给挡在了身后。倒不是心虚,只是今晚这事忒没来由,眼下还是小心为上,谁知会不会又出什么妖蛾子?
事实证明,沈言真就是传说中怕什么就来什么的倒霉蛋。
沈言正说着,面前的衙役从中间分开,一个颇有威严的身影缓步行来。来人身着深绛色官服,官服上绣着鸂鶒,面容冷肃,正是集云县县令李谦。
以刚直不阿闻名的李县令李谦当年年少成名,连中三元,风光无两。令京中无数名门贵女为之心折,时至今日依旧传奇。
可惜好景不长,李谦才情有余圆滑不足。以状元之才入仕,却屡屡碰壁,一贬再贬,最终停在了集云县令任上,新朝来旧朝去,一干就是十二年。
可正是这刚直不阿的性格,为他收了民心。作为县令,不藏私不掩罪,以至于举国尽知李青天,朝廷还数次嘉奖,号召各地官员效仿李氏风骨。
现下,以刚直著称的李县令缓缓上前,开口道: “雇工商人沈言,你可知罪?”
青天大老爷铁面无私质问奸商。
“......不知。”
对于成为这种戏文里的经典反派形象,沈言感到很委屈。
面前的县令老爷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瞧着沈言。倒是他身侧冲上来一个哭成泪人的中年妇人,形容消瘦,发髻散乱。揪着沈言的领子,可却并无什么力气,只虚浮地把手搭放在她身上,口中一边还喊着:“你个杀千刀的拐我闺女,你心是黑的吗?”
周围的衙役无不动容,有几个年轻的甚至眼眶都红了,皆以一副唾弃鄙夷的眼光看向沈言。
为了配合着妇人的声声控诉,沈言挡在身后的桃子也酝酿好情绪,哭得声嘶力竭。两个声音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夹在夏夜燥热的风里,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沈言如今一个头两个大,若再任由她们这唱念俱佳的演下去,恐怕自己都要相信自己十恶不赦、万死难辞了。
“等等,我有她签的雇工契书!”沈言抬了抬声音,对县令老爷说道。眼神越过面前之人,向远方望去,显是还在等着松子回去拿那两张契书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松子却没有再回来。
沈言的心跟着一点一点下沉。
“来人,把沈言带回收监。”
······
集云县大牢里光线暗淡,昏暗的烛火微弱地亮在走廊的墙上,风一吹还忽闪了两下。走廊尽头是县衙大牢唯一的出入口,现下那扇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大铁门正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响过了一阵后,门终于开了,两个狱卒带着沈言走了进来。
其实沈言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了。六年前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原因,她也曾在京城的大狱里住上了一圈。眼看这熟悉的一幕,沈言一时间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两名狱卒倒是不太习惯了,你这一幅逛自家后花园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喂?
狱卒甲:看样子这犯人有来头,肯定要不了两天就得被保出去。
狱卒乙:得,这个咱们就少挣一点,千万别触了什么了不得的霉头。
两名狱卒眼神相交,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其实这俩狱卒大哥真的想多了。沈言哪里是一点不紧张?分明是太紧张了。
自打踏进大牢的一刻开始,过去的经历一股脑地涌进脑海来,以至于若有所思的沈言速度很快就超过了两个狱卒,自个儿直挺挺地向前走去。
于是乎两侧的囚室里的犯人们惊奇地发见,平日里在这集云县大牢里呼风唤雨的狱卒此时正跟在一个年龄不大的囚犯的后面,远看起来竟像是在两侧听吩咐的样子。
今儿还真是邪门了?
一时间两侧囚室聊天的不聊了,打架的不打了,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这三人奇怪的组合。整个大牢里只听得到沈言脚上的脚镣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走廊到头了。
沈言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牢房门前。
眼前的牢房四四方方,许是在走廊的尽头,格局和两侧的其他牢房并不相同。牢里头已有了十来个犯人,聚成几伙分散地坐在枯草席子上头。
左侧靠着石墙的那一群只有三个人,身材高大健壮,皆披散着头发,躺在草席上翘着腿,不像是吃牢饭倒像是住客栈般惬意的很。
而右侧石墙边的看起来就要凄惨了许多,差不多八个人挤在一张快要散架的草席上,一个挨着一个坐的倒是整齐,低垂这脑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