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远处,早早换下官袍的顾天光站在一位挑着重担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很是关心。
“明伯,您歇息会吧,这担子我来给你背。”
老人摇了摇头:“我年纪虽然大了,但这担还是挑得起,用不着你。”
那担子里装了许多双草鞋,层层叠叠,将担子都挤满了,而草鞋本身虽轻,可积少成多,也成了极重的累赘,便是背久了,这重担,便会将人的脊梁渐渐的压弯。
这位挑着重担的老人,便是如此,整个背因为长年累月的挑着担子已经十分佝偻了。
但是慕容玄注意到,这老人的手却并不像干粗活的,甚至用来写字的右手中指上还有厚厚的老茧。
这说明这位老人并不是一位乡野村夫,很有可能曾是一名读书人。
听到老人拒绝,顾天光双眼黯然:“明伯,你这样,我惭愧啊。既然如此,那以后我都不来了。”
“……”老人沉默了,随后将担子撂下,缓缓道,“天光,我今日煮了鸡蛋挂面,很香,等会便在我家用过午饭再走吧。”
顾天光这才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将那担子挑起,稳稳的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只是他一个读书人,没干过什么粗活,自然吃力。
见状,黄酌哼了一声:“陛下,此人诬陷太傅,蛇蝎心肠,眼下还惺惺作态,一副忠孝模样,实在令属下作呕!”
慕容玄也厌恶他,但她并未喜形于色,而是淡淡问道:“黄酌,你的意思是这老人是他的亲人?”
黄酌立马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公子的话,这人并不是他的亲人,上天或许是早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此人进行了天谴!公子可知,这顾天光所有亲人全都死于恶疾,一夜之间全部去世,只有他一人九死一生,苟活于世!”
慕容玄不语,却也觉得上天有眼。
见两人越走越远,黄酌迟疑了:“陛下,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望着顾天光挑着担一歪一扭累得不行,却又满脸笑容的同那位老人说着话,慕容玄沉思片刻,迈步道:“跟上。”
“是。”
穿过石桥,顾天光与老人走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弯弯绕绕,同牲畜挤路,终于到了一处破屋。
待慕容玄和黄酌到了屋外之时,这处破屋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锅碗瓢盆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公子,这是……”黄酌问道。
慕容玄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鸡蛋之清香,挂面之醇厚。”
黄酌了然,不由得愤而骂之:“哼!让太傅大人背上骂名,差点殒命,此人却还有心情吃一碗香喷喷的面。”
慕容玄静静的站在窗外,伸手捅破糊在窗户上的指,看着里边低声道:“待扳倒叔父后,朕要让他生不如死,折磨完了再将他斩首示众。”
屋内。
明伯将面放在顾天光的面前:“天光,趁热吃,这鸡蛋啊,是院子里的母鸡刚下的,吃了身体好。”
顾天光闻言,郑重的端着那碗面哑声道:“明伯,您身子不好,何不把这些鸡蛋卖了去郎中那抓些药吃?”
明伯摆了摆手:“都快死的人了,吃什么药?”
一听这话,顾天光嘴里有些泛苦,忽然闷头吃了起来。
“天光啊,你今儿怎么回事啊,油都溅脸上了。”明伯喝了口水,忽然指着顾天光说道。
顾天光心虚的看向明伯,连忙擦了擦泪,含含糊糊道:“这面太好吃了,不小心弄上去的,马上擦掉,马上擦掉。”
待吃完面,顾天光又专程烧了热水,盛在盆里,亲自端到了明伯的脚旁。
“明伯,累了一天了,天光给您洗脚。”
明伯纳了闷,望着外头还未暗下来的天道:“平日里都是晚上洗,今日怎么这么早就……”
顾天光没说话,兀自脱着老人的鞋袜,将他的脚淌进水盆里。
明伯见他不答,也没有说话,只是没过一会,他皱眉道:“方才有几滴凉水溅在脚上了,可真是奇了怪,按理说水都开了……”
也就在这时,顾天光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明伯,这是天光最后一次给您洗脚了。”
明伯一愣,缓缓问道:“天光这是要出远门了?”
顾天光闷闷的点头,将一个布包塞在明伯手里:“您可要将这些银两藏好,别又被二儿子偷去赌,连买药钱都没有。”
明伯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顾天光沉默着,替他擦干脚,倒掉污水,随后走到了门边,转头再看了明伯最后一眼。
“保重。”
外头一直观察着里边动向的黄酌死死的盯着顾天光离开的背影,不解道:“公子,这人是何意?难不成他是怕日后摄政王大败从而受罚,提前跑了?”
慕容玄厚重的睫羽垂落,望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