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銮殿的殿前，穿着重紫官袍的官员们皆是如鱼群般踏上玉阶，匆匆掀起衣袍往上走，唯有其中一人，走三步一回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此人面目清秀，身姿欣长，稍稍显的瘦削，却又不乏风骨暗存，他身着官袍，袍下的黑靴却是打着补丁，像是缝缝补补多次。

在众官员里寻人的时候呢，此人还是有些拘谨的，很是放不开，不止眼放不开，不喜与人对视，手也放不开，僵直的背在身后，一动也不动。

或是终于等到了，他的视线停住，驻足停在了原处，与众官员擦肩而过。

可是他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狠狠的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远处。

“王爷啊，今日那黄山县的县官同臣说啊，说是底下有几个秀才闹事，指着县官的鼻子骂，说是朝廷根本就没有定下如此重税，要进京告状呢。”一位官员谄媚的跟在摄政王身后说道。

慕容安面色淡漠的整了整自己的官袍，不经意的发问：“既然要进京告状，是要告什么呢？”

“哎，说是……说是一告县官贪赃枉法，偷偷抬高朝廷定下来的税，趁此大发一笔。二……二告王爷您与这县官勾结，意图谋反，三告皇子慕容澈强抢民女。”

慕容安笑了：“你说这几个穷酸秀才，说人家县官偷钱，诬陷朝廷命官，也不怕掉脑袋？”

官员一听，为了顺承王爷的意思，便也做出捧腹大笑的模样，小眼眯着：“哈哈……王爷您说得极是啊，那……黄山县的县官正向小的请示如何处置呢，王爷您看怎么办好？小的以为，可以将他们尽数杀了，以儆效尤。”

慕容安慈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以为，可以诛他们的九族。”

这官员一听，嘿嘿一笑：“是，王爷，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耳根终于清静了，慕容安踏上玉阶，看了一眼前边，微微一笑：“顾天光，你在这专门等着本王，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慕容安所喊之人，便是之前早早在玉阶上等人之人。

“王爷，小的只是想与你一同上朝。”顾天光行礼道。

有的时候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并不需要说太多，往往是一个眼神，亦或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对方其实也就心知肚明了。

同样，了解顾天光的慕容安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便忽然冷笑，毫不留情道：“你还是决意要死吗？”

说这话时，慕容安也并没有等他，而是一直往前走。

顾天光快步跟上，凤目微垂，望着王爷那道背影低声道：“王爷，小的这条命是王爷救的，小的当初就发过誓，用这条贱命为王爷赴汤蹈火，所以这一次，小的专门去诬陷太傅，事成之后，便会自尽。”

慕容安勉强的笑了笑：“顾天光，你知道你这样的人为何一辈子都是穷书生么？就是因为你脑子里那些迂腐的思想！污蔑个好人怎么了？你不去污蔑，还有别人愿意去污蔑，你不去污蔑，你有一天也会被污蔑，不过是杀一个人，你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难怪你当初会差点饿死在路边，让野狗叼了去！”

慕容安又是往他身下看去，看向他那双脱了线，旧得不行的乌靴，叹了口气道：“顾天光，这双靴子，是当年本王送你的吧？你既然穿着，说明你对本王是忠心耿耿，本王对你的惜才之心亦是如此，这几年来，你一直做本王的幕僚，为本王出谋划策，明明还有几年就要熬出头了，为何要去死？”

顾天光摇了摇头：“王爷，并不是小的不想一直跟着你，而是家父从小教导我，做人需堂堂正正，此次为王爷诬陷太傅，已是背离家规，日后死了，家父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儿子。更何况，太傅大人是个好人，小的当秀才之际，曾在街头听过他的讲学，颇为受益。”

慕容安气笑了：“好！好！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按照你自己想的做吧，本王就还不信，这世上没有比你好几万万倍的幕僚，你不愿意，他们可愿意！”

说罢，慕容安甩袖快步而行。

“王爷。”顾天光忽然道。

慕容安一顿，头也不回的冷声发问：“你还有什么想说。”

顾天光缓步踩上这台阶，眉宇微皱，压低了声音在慕容安耳旁道：“昨日陛下提及赈灾一事，绝非一时兴起，王爷可曾想过，为何陛下借着流芳千古一名，向这宋大人发难。”

慕容安冷哼一声，没说话。

顾天光知晓王爷不待见自己了，但还是想将这番话说完。

“国库空虚，这件事王爷早就知道，昨日早朝一事，如果只看结果，那便是陛下想要银两，那么，也就是说，陛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奔着户部尚书的钱袋子去的。而那证明户部尚书贪污的证据，居然出自裴寒章之手，难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昨夜，小的彻夜思考，认为王爷必须得防他们两个。第一，不管陛下是如同前朝皇帝那般装疯卖傻以求活命，还是真的是个昏庸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