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啪”
茶盏摔落的碎瓷声,在开阔的书房内陡然响起。
“笨手笨脚的,是哪个……”
姜大爷厉声发难,以为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丫鬟手滑摔了杯子,但他转眼看去,却顿在了原地。
“骊珠?”
难得一见,他语气里竟然有些慌乱。
他这般一说,姜骏也转过身来,疏离的眉眼讶然地看着姜骊珠。
骊珠此刻神魂尽失,余下一枚空荡荡的躯壳失魂落魄地蹲在原地,着人唤了好几声,那双黯淡的瞳孔才慢慢恢复了光亮。
她一看地上碎裂的茶盏和四散的茶水,便立刻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脸绷紧,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敢看面前两人的脸,纤嫩的手伸向瓷片,小心地将它们一片片捡起,嘴中道:
“我想着父亲和哥哥议事辛苦,便自作主张将茶水端进来,没想到茶盏漏水,这才一时手滑……”
“骊珠。”
猝不及防,骊珠的手被划了一道。
“你听到了吧。”
姜骏冷淡出声,并不似她往常见到的翩翩公子的模样。他逆光而立,骊珠看不清他的神色,而她宽袖拢下,姜骏并未看清她被瓷片所伤的指尖。
光影之差便能阻碍他们探清彼此,若从此天各一方,横亘在他们当中的这些事,大概也会叫他们从此陌路吧。
姜骊珠知道姜骏说的是什么。
但她宁愿是被冷淡以对的大夫人告知,也比过她曾经满怀期待,却被他亲口打破来得舒坦一些。
她迟缓地点头,已经难以去思考更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何是凉州呢?”
为何是凉州呢?
顺着沉默着的姜骏的视线,骊珠将目光放在了一旁墙上挂着的海图上。
一旦要前去凉州,她便等同于北上,再偏北一些,便能抵达回纥。
去回纥吗,可汉人容不下有一半回纥血脉的她,难道回纥便能容她这另半边汉人血脉吗?
姜骊珠轻轻抹去指尖沁出的血珠,苦笑。
这所谓的退路,实际上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说到底,这般做法也就是为了那点子君子气节,叫他们心中好受罢了。
不过这种事,摆在稍微无情一点的人家,大概都只会直接抹个干净,哪还能想到准备什么退路。
她还能要求什么,她不过是一介养女。
她破罐子破摔:“便凉州吧。”
可是如姜骊珠这样的贵女并不晓得,孤女要在气候恶劣的凉州过活,到底要经历多么艰难的磨炼。她眼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将她养成了个多么不能吃苦的娇儿。
“不过你也放心,你并非孤身前去凉州,毕竟山遥路远,难保中途会遇上匪患,我会派些人随你同去,等到了庄子上,也自由庄子上的人随护,你只当是换个地方生活,横竖你不爱出门,一切照旧便是,其余琐事,我会让你母亲替你安排。”
姜大爷看出骊珠低落的神情,出声安慰道,可他眼尖撇到骊珠头上的白绢花,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绢花就不必再戴着了,叛党而已,没必要悼念。”
骊珠听了这话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大夫人深夜给她送这绢花是这个打算。
久不簪绢的服丧者突然又换回了装束,还撞上外面出事的当口,旁人见了,难免要揣度她这番打扮的用意。
若是为着有罪的和妃服丧,那更是犯了上面的大忌讳。
姜骊珠伸手将发上的绢花扯下,头皮跟之一痛。她将绢花紧紧地捏在掌心,保证道:“女儿记得了。”
姜大爷颔首,负手站了一会,长靴不时点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良久,他道:“也并非就回不来了,若有转机……罢了,现在说也没用,你去吧,最好今日内就出发,办不齐东西,到凉州再置就是。”
姜骏则是一句话都没说。
骊珠虽然低着头,可眼却不住地往姜骏那边瞥去。但最终只能黯然地点头认命,心中谋算要带多少银钱,才够她在凉州花销。
可她心头总是惴惴,那汲汲钻营的大夫人折腾了这么一番,又岂会让她如愿去凉州过好日子?
树影摇曳,落下一片阴影。
“您先前还说不抹,如今我就是将这所有胭脂都用上了,您也不准拦着。”
织锦的声音从镂空雕花的窗子里传出,跟这透着凄凉的时节一般,声音中掺了悲意,隐隐有了哭腔。
“去凉州也就罢了,凭什么只让咱们带一辆马车走?”织锦搁下一盒口脂,
手指在案上翻来翻去,瓶罐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响起,一眼看过去,竟是将那些贵重的口脂面脂黛粉一类堆满了妆案。
“这个太红,这个太淡,这个太俗,这个太艳……这个色倒是不错,可就剩这么一点了,用几次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