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铁蹄之下 (5)
日出东山、月盈西阁,潮起潮落、四季更替。日子单调地重复着,每一天都让人充满了希望,可每一天又都让人看不到未来。
转眼到了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的秋天。这日下午,萧艳婷正在家无聊地读着小说,没想到的是,久没联络了的陈至魁竟会亲自登门。
这陈至魁在政界历来属于不倒翁,手段老练、精于算计,无论是□□还是白道他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这些年来他呼风唤雨,在这青岛港上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活得倒也逍遥自在。
这年,姚作宾升任了青岛特别市的市长。这姚市长与前任市长赵琪交情颇深,他二人为日本主子卖力不遗余力因而深得日本人的赏识,赵琪退位后,姚便顺理成章地接任他做了市长,还兼任着新民会青岛总会会长等要职。
而在赵琪当政期间,尽管陈至魁用心巴结市长,却因为上面有来头更大的给压着,一直也没有他露天的机会。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市府刚刚换了头,市里的要害部门立刻倒出些空缺来,有几个肥差大家都在盯着,陈至魁也看在了眼里,认为这事得及早不及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据陈至魁观察,这姚市长虽不好女色却嗜好赌博,瘾非常大然而赌技却平平,此人一向争强好胜却自命清高,不喜人家牌桌上让牌,为此,竟有人因为偷偷输他银子被他识破后从此不被重用,几次下来,每回市长手痒难耐召集心腹打麻将时,下属个个战战兢兢的,麻将桌上赢他不是输他更不是,火候很难拿捏,难免让人左右为难。
说来也巧,偏偏这陈至魁专好赌博之道,而且赌技十分高强,特别是麻将,他玩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非常人可比。他掷骰子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几点做几点,很少失手,无论是一般的竹牌还是贵重的象牙牌,只要沾手一摸他便知是么是九、是饼是万,管它什么场合,只要开始出牌,不出三轮他便会吃透各家的牌况。
牌打得好的人有的是,可一般高手赌博就是为了赢钱,但对陈至魁来说却不全是,他玩麻将大多数情况下是为了人际交往,因他相信,牌品最能反映人品,麻将桌上很容易看出人的德行操守来,不论敌友、上司下属,文臣武将还是三教九流,读书识字的也好,匹夫莽汉和好,只要一上了牌桌,四圈麻将下来,对家什么秉性,喜好哪一口……他全都了如指掌,如此一来,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对症下药、投其所好,再困难的事情到了他手里大多也会迎刃而解。
陈至魁高超的牌技还在于,他固定坐在这姚市长的下家,却能越过两家及时供应上手要吃的牌,使之赢得正大光明,而输家也是心服口服,而他陈至魁又可以做得不显山、不露水,更绝的是,陈至魁虽不断拆牌、供牌,但他自己却很少放和,几乎每战都能保持不输或者小胜,真乃奇人也。
风水轮流转,怎么也该着这千年的副手陈至魁时来运转了。姚市长经过麻将桌上的观察,见他为人虚心诚恳又知心贴肺,而且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手段高明,便视他作心腹,大事小情与他商量,而那个警察局长反倒成了虚位之人,虽说这局长的位子陈至魁尚未谋到手,但在他看来那只是手拿把掐、早晚的事了,只等着现任那个靠山强大的局长退了位,或者找个机会把他给干下去,这跺一脚全市地皮都颤悠的局长还不得由他陈至魁来做?
“哟,是陈副局长大驾光临哦,瞧瞧,我还当是您老人家早把我给丢到爪哇国里去了呢……要不人家都说,山东人不能重念,我昨儿个夜里有心事睡不着,不知怎么着就忽然想起您来,这不,我正打算抽空过去看看您呢,您心里没有艳婷我不怪,谁让您是市长跟前儿的大红人儿呢?日后您升了局长,保不齐连艳婷是哪个都想不起来了呢。”
“瞧瞧你这张巧嘴儿哦,抹过猪油拌蜜?”陈至魁心里乐滋滋的,在萧太太这里他总能找到些快感和自豪感。
“正好,人家前些日子送的正宗西湖龙井,我一直没舍得喝,我这就去沏一壶来给你品品,据说喝了不但能令人清神养目,还能治百病呢。”
“嘿嘿,那敢情好,就是不知治得了相思病不?”陈至魁扯着萧艳婷的衣襟拉住他,又捏了捏她的屁股,暧昧地笑着说:“不慌,茶给我包好,我回去慢慢品。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浪费了大好时光会遭报应的,你说是不,嗯?”
萧艳婷脸面微微一红,回手拍了他一把,嗔道:“老色鬼,狗改不了吃屎!老没见了,你心里只惦记着这个?不过,今儿可不行,连升待会儿就下班儿了。”
“扫兴,早知道我上午就来了”,陈至魁见她推诿,态度又坚决,他心里虽不痛快,却也不便勉强她:“连升该有二十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连升在一家德国洋行谋了个不错的差,薪水还不错,就是生意上的事情挺忙,我又帮不了他。”说起儿子来,萧太太一脸的光彩。
陈至魁感叹了一番岁月不饶人,斜眼瞟着她:“哎,说起帮忙来,我此来还真有点事情有求于你,我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