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掉的绿气球
第二天清早,在隔壁早餐店又吃了一碗馄饨后,苏落和贝远踏着薄雾出发往山里去。
“我记得当时下山之后山脚下有一条很大的土沟,有一座石桥。”苏落说。
十多年过去,苏落感觉周围的变化很大,柏油马路和水泥路穿插在丘陵和零碎的平原中,已经看不出原本山林的荒凉。
寻找过两个小山后,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出现在路边。
柏油马路右边分出了一条水泥路往山上去,不远处旁边的土沟上有一座水泥钢筋的小桥。
苏落下车看了许久,确认说:“是这儿了,就是这座山。不过以前没有这条水泥路。”
“确定吗?”贝远问。
“确定,那边有个大石头,当时他们把气球扔在那儿了,我记得那块石头。”苏落指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说。
贝远看向苏落,她面上看不出悲伤,看了那石头一会儿后,她扭头往山上看去。
这座山不高不低,有三百米左右,因为坡度不大又靠近大路,一些民居修建在水泥路旁边,看起来一点都不“荒山野岭”。
贝远将车停在路旁,锁好车,跟苏落说:“走吧,上去看看。”
苏落回神,自嘲一笑说:“我把这座小山说得那么可怕,真像个傻子。”
“如果你是傻子的话,那我就是傻子的伙伴了。”贝远说。
两人对视一笑,沿着蜿蜒的水泥路往上走去。
苏落边走边看,试图找回小时候的恐惧,却发现周围的人工痕迹太厉害,不好走的地方被铺上了碎石修起小路,往山上走时还遇到几个晨起的本地人。
从山脚到山顶的路都十分好走,山顶处甚至建了一个休息的小亭子,苏落和贝远从山的另一面下山,找到了当时苏落喝水的小溪。
苏落走到碎石滩上,驻足。
小溪旁边也修了一个小亭子,这个季节溪水断流了,看起来只是一条很普通很浅的碎石滩。
这就是她噩梦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她好像怎么都走不出,因为恐惧,从没有想过来找一找。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普通,甚至一个小时就能走到山下有人住的地方,小时候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迷路那么久?
内心的一点惶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茫然。
“嗤——”苏落看着脚下的碎石,嗤笑出声,“真搞笑啊……”
贝远也走下来,蹲下身观察着周围:“你当时大概是蹲着这么高吧,看不见路很容易迷路的,而且可能太小了,没有下山的概念,所以才会迷路。”
贝远回到小溪旁边的凉亭休息,看到苏落站在碎石滩上,点上一根烟。
姗姗来迟的朝阳从东方升起。
阳光穿过树杈和薄雾,给瘦高的女孩镀上一层金边,她一身黑色站在那处,清冷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油画一般的弧度,细长的指尖掐住细长的女烟,薄唇微张,吞吐白色烟雾。
贝远静静看她抽完了三根烟。
“走吧。”
苏落将三个烟蒂扔进休息亭的垃圾桶,连同刚拆开的一盒烟和打火机。
贝远默不作声地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怎么把烟扔了?”
“放身上就会忍不住抽,想戒了。”苏落闻了一下手指,淡淡焦油味道让她微微皱眉。
贝远“唔”了一声,问:“这么扔能戒吗?”
“不能,等实在想抽的时候再买。”苏落说,“我一直这么解决上瘾问题的。”
贝远挑眉,说:“这样不会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吗?”
苏落看着垃圾桶半晌,说:“会。”
好想他。
高速路上,银色的宾利飞驰在高速车道。
苏落用车载音乐播放着自己歌单的劲爆电音,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一个多小时后,她摇累了,关掉了音乐。
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苏落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耳中只剩下一阵阵耳鸣。
“贝医生,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们。”苏落说。
贝远看了苏落一眼,说:“没有人要求你原谅他们,你可以不原谅,但你可以忘记。”
苏落靠着车窗:“我一直有一种罪恶感,好像我妈过得那么不幸福是因为我的存在,她说她吃苦受罪,一切都是为了我,每次她这么说我就会因为内疚而愤怒,我很生气,但是又无处发泄。”
“你知道为什么会生气吗?”贝远问。
“为什么?”苏落提起了一丝精神。
贝远说:“因为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你要对我的人生负责。’”
“她从没这么说过……”苏落说。
贝远笑了:“她没有说,但这是她希望你能明白的意思。在这种父母的逻辑里,为了你好,你就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