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兼礼部尚书闫大人家大娘子置办的踏春诗琴会,届时姑娘可要与高参政嫡女高卿涟好好相处才是。”
白行首笑得温婉可亲,在曹姝意眼中却是夺命催魂。显然来不及避免过去的自己勇撞南墙,只好暂且接过邀帖,借着醉意与白行首攀扯,扯了个千古适用的借口“我要更衣”,起身滑出香麝满堂。
好在此处是玦王的地盘,满眼皆是穿戴华贵的貌美倡优与随侍,沿路莺歌燕舞迷人心扉,行走其间反倒并不起眼。曹姝意踉踉跄跄扶墙前进,肚子饿得咕咕狂响,忍无可忍只好挺身拦了送吃食的小侍女。
“瞧见我这沙包大的拳头没?打在身上青紫一片,很疼的。”
小丫头大概从没在鎏仙阁见过打劫吃食的,虽然满脸不解,还是将一碗八宝酥酪和一碟芝麻胡饼交到她手上。
冬逝而春至,南风仍有寒意,自小生活在北境的曹姝意并不十分在意这霜寒露重,她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犹如白莲初绽,一眸春水照入地阶寒凉。
独自坐于后阶珠琲阑干下,大颗眼泪往碗里滚,又被她大勺舀进嘴里,边吃边哭。从玦王的折磨想到故去的阿娘以及远在边疆的父兄,满腹委屈,层层叠叠奔涌而出。
等吞完八宝酥酪,她打着哭嗝又徒手掰起胡饼吃。此时云开见月,周遭宛若泼洒下银色的粉箔,通透明亮,进而照出了曹姝意对门圆柱阴影下倚坐的……琅王赵鄞恪。
四目相对,打着嗝,还能不把对方看个清清楚楚?吓得她手中半块胡饼自由地滚落在地。
曹姝意连忙摆出一个饿鹰扑食、将半块饼捡起,又从袖子里伸出一只葱白纤手,抹了抹眼泪。不知赵鄞恪是何时来的,在对门坐了多久,总之她再不能若无其事地待着了。
“奴家眼拙,没瞧见贵人在此,扰了您的清净,还望恕罪。”
“小娘子在明我在暗,没瞧见才是正常的,不算打扰。”赵鄞恪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常给人以锋利凛然之感,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鲜少参杂杂多余情绪,“你要是没吃饱,我还可以帮你再叫些。”
听完这话,曹姝意都不知手中的半块胡饼该不该继续往嘴里塞了。
“我爹说过,掉在地上的吃食,只要不出三个数就不算脏,何况鎏金阁的地阶比我脸还干净。”
少女眼眶泛红鼓囊着腮帮,蜷在地阶上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全然映在赵鄞恪眼中,神色不由得复杂三分。他自阑干翻身而下,窄袖玄衫随风舞动,潇洒至极。尖哨声过,雪身玄纹的海东青俯身降下,犹如闪电,衬得他冰冷庄严。
经过曹姝意时,他特意伸手去戳她的脑袋,垂眸看着她犹豫半晌,献宝似地捧起最后一块胡饼,小声又不情愿地嘟囔着“贵人请用?”
真不知她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边吃边哭,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变硬变苦。”
曹姝意仰头朝上,琅王高长的阴影笼着她,鼻尖隐约嗅到几丝血腥味,不由得低下头,等对方彻底走入鎏仙阁内。
过了会儿她的贴身女使雪环终于来寻她,忙将披风裹到她身上,只露出小脸,“姑娘怎么哭了,可是被玦王殿下责骂了?”
“无事,马车怎到得这么晚?我想回家了。”
“说是琅王殿下,领着好大一队兵马抄家,我怕得狠,只得让小厮绕了远路,还是这条街热闹,想来是不会遇见琅王的。”
很不巧,方才已经见过了,甚至还被对方瞧见了自个狼狈万分的惨相。
“别怕,抄家之事,应是与军需贪墨有关,和咱们没关系。”
曹姝意牵着雪环走出鎏仙阁,并未留意身后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原来是鎏仙阁的侍女左右手拎着两盒吃食,正立在她方才停歇之处,神色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