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离
却因你年纪尚轻而婉拒了,可是梁王与你一般年少,先帝的意思是先定下亲事,择年完婚。可兄长却求先帝,说……若皇家无非是要娶一个马氏女,那么媗娴作为他的嫡出长女,身份自然高过你,便请择媗娴。泰伯知道兄长的意思。兄长觉得自从洛阳惨祸过后,便一直亏欠着你。若不能保你顺心遂意地过完一生,他实在无颜去见你的阿爹和阿娘。”
“媗……我是说——王妃可知这些?”
芷妤默默转过了脸面,姝妍在这一瞬便知晓了答案。
“一人抗旨,整府蒙尘。媗娴没有选择。她只能接受这一切。只因她在洛阳,也欠了你。”
姝妍忽然不忍再听。
芷妤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先帝的意思,是你们姐妹都应嫁与王族。你修史数载,理应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明晰前朝与后宫之间的微妙之处——先帝从未松过防范马氏之心,这是不争的事实。章武元年,兄长辞去军中公职,从此只挂虚名。而正在先前一月,你拒绝了当今太后的问名……后来你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过兄长,他因涉彭羕之事,进了廷尉监狱接受审查。这是一场欲加之罪啊……先帝以此打压马氏在军中和前朝的地位,那一年,朝中人心惶惶,很多旧交避嫌,甚至很少拜会马府。你绝太后之欢,其后的连锁反应,你都知道吗?”芷妤冷着面子,姝妍却从她的口中听出了痛心疾首:“兄长临终遗命,不许你嫁与武人。而这个姜维,听闻亦是军中翘楚。你若嫁与他,泰伯就违逆了兄长的遗命。出于对兄长的尊重和对你的爱护,他是敢抗旨的……可你若不嫁给他,抗旨的后果,便是近几年慢慢累起的家族之名又会在一夜间彻底崩碎。甚者……马氏满门,将面对一场无妄之灾。”
“阿念,这次没有另一个梁王妃替你分担婚姻之重了。”
芷妤话音已落,静静看着姝妍。
“……也没有另一个伯父周全护佑着我了。”姝妍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芷妤走上前来,搂住她的肩膀,将女孩微微悸动的身子拉靠在自己的怀里。
“阿念,我知道兄长的惭愧,自然也知道泰伯的苦心,但我更不愿当你将来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不肯缓释因今日的选择而给他人造成的痛苦。”
“可是……承匡他……我如何面对他……”姝妍将眼睛埋在芷妤领口,心下哀恸不已,发了狠地轻蔑着自己:“你们都说:‘不轻易取信于人,马家的人都能做到’……可我……一诺千金……我、我没做到啊……”
“还是让他早早知道吧,阿念。之后的事便交付时间,就让时间来磨平你们二人之间的一切。”芷妤捧着姝妍的面庞,眼中终于换上她惯常的柔和。
“我、我怎么能开口?我……我开不了口啊!”姝妍痛苦地挣开她的怀抱,蜷缩在墙边,缓缓跪坐在浸了深秋寒凉的地上。
芷妤跟着她蹲下,眼里徒欲哀伤。
“开口的必须是你,也只能是你……阿念,你明白吗?”
姝妍拼力摇头,她几乎已经承受不住。
“这次求娶,听闻是那个姜伯约亲自向陛下提出的。我倒觉得奇怪——他一介降臣,身份不好,官职轻微。先前只见了陛下两三面,都是公事,竟会入宫去,为了件儿女情长的私事,冒然向天家开口……”芷妤叹道:“……他的用意难以捉摸……”
她的话被“吱呀”的一声推门阻挠在此处。
二人抬眼看去——怒意满怀、风尘一身的马岱正站在门前,凝重地看着她们。
芷妤连忙起身,不敢置信地问:“泰伯,你怎么……”
马岱抬起手臂,止住了话势。
姝妍在地上哭红了双眼,芷妤的状态也不甚好。马岱眼睛略过这些,威严道:“阿芜,你也不必问了。我匆匆回家,便是为了那道旨意。”
芷妤心底发慌,她不愿马岱再说一句话。
“你可想过抗旨的后果吗?!”
马岱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只好换做芷妤僵硬地摇头。
马岱反手关门,并未转过身子,声里极为不忍:“你可知那个求娶的男人是谁?”
芷妤惊讶地看着他。
马岱惨笑一声,打断了她:“……当年在天水,他先君死于兄长之手,如今他不要别的女人,偏要公然求娶马氏女,为的是什么?若不是报复,便是利用!”马岱的眸底尽上怜惜之意:“阿念等同仇人之女,他要么以这桩我们无法拒绝的婚姻施加报复……要么心计深重,利用马氏,使他能够在朝中站稳阵脚。”
“我前些时候同他见过面,祈求能够冰释前嫌,从此一并为陛下效力,他那时无官无职,今日转而便在朝中封侯,你让我怎么能把阿念推给他这样一个心面不一的男人?”
“泰伯,你若抗旨,府中上下便会遭遇无妄之灾……”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若不抗旨,送阿念嫁与他,日后待他站稳了,难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