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闻莺踩着潭中悬浮的青石，进入湖心亭，众人都给她让了让，让她顺利的到达琴仙身边。

“恭喜师父喜得佳徒。”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面带笑意跟她问候，闻莺也还礼。

“这是你二师姐，望舒，大师姐，绛云。”

两位师姐，望舒容颜正盛，绛云已经满头银丝，面色苍老。

“见过两位师姐。”

“小师妹在青崖书院没有拜师？”绛云问道，闻莺身上穿的朴素白裙，是青崖的标志。

“我一介孤女，只是暂住在书院，并无师父。”闻莺回话。

其他人由带着不可思议打量闻莺，同向琴仙贺喜，对于音修来说，觅得知音是难得的喜事，何况是圣人数百年才遇到的知音。

琴仙对其他人的恭维道贺也只是淡淡点头回应，琴试继续，琴仙随手递给她一瓶灵丹，闻莺乖乖接了，磕了药跟他传音答话。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也叫闻莺。”

“什么时候过来的？”

“2040年。”

“哪里人？”

“蜀山人。”

“怎么过来的？”

“胎穿的。”

闻莺如实的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心情激动又难过，又想哭了，悄悄拿袖子去擦眼角。

问了话，琴仙继续听琴，闻莺的琴声是得了曲中真意的，她知道曲子里讲得是什么，但她像个过路人，只看风景，不沾人情。

合该学他的琴，走他的无情道。

过了梦芷的百鸟朝凤，一个带着幕笠，白色瘦弱的身影走进场中，这世道简直了，看着瘦弱的何青青，闻莺心里叹息一句。

伟力归于个人，就意味着人人手上都有武器，意味着强者就能拥有一切，恃强凌弱成了天性，弱者依附强者也是理所当然。

人人都想成为强者，可强者之路得要资源去铺，想要资源，除了投个好胎，就是靠实力去抢，去争。

在门派里跟师兄弟争，出了门跟其他修士争，有运道的成龙飞天，没运道的只能成为他人的养料。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何青青开始弹琴了，琴音铮铮作响，仿若风雪大作。

真是难得的好曲子，全场静默，闻莺也希望她有个好运气，渐渐对这个曲子入了迷，忽听得铮的一声，原是一曲未完，何青青的琴弦断了。

琴仙也被曲子勾起了兴致，和何青青一问一答，最后要她抛却怨恨，不能怨恨，才能学他的琴。

何青青看向站在圣人身后的闻莺，闻莺可以做到，她在西海给仇人伏低做小，在书院跟人虚与委蛇，她没有心，所以日子过得自在且畅快。

琴仙温和耐心的问了她第二遍：“你可愿意？”

何青青转头，眺望山坡上的某处。

不知何时，宋潜机已经走了。

人潮涌涌，无数张陌生或熟悉的面容，没有一张是她想见的脸。

那些同窗变得亲切和善，竟也在为她喝彩，好像很多事情从没发生过。

这般改命，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何青青伸手掀落幕笠，露出瘢痕丑陋的脸。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她喝问苍天：“为何不能怨恨？我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从来没问过天理公道，为何连恨也不能恨？我不是神仙，”她一字一顿“我心恨难消。”

“放肆！圣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望舒怒喝。

虽早有猜测，但这个称谓真正被叫破时，依然令所有人心神震动。

天下至强者之一，谁不敬仰？想到刚才的青崖弟子，更是心境动摇，果然是一步登天。

“我不敢无礼，只是想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何青青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您能告诉我吗？”

琴仙依然微笑，竟丝毫不动怒，因为这些事本就不值得他动怒。

他淡淡道：“大道通天，天意不论对错。”

何青青笑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神仙的道理，琴仙不是温和，是淡漠，闻莺能成为他的知音是有道理的，他们都无情，无心。

“我不愿意。”她轻声说。

说罢抱琴行礼，礼数周全。

转身，与潭中亭背道而驰。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张瘢痕纵横、狰狞恐怖、五官难辨的脸！

众人哗然，抽气声阵阵响起。

何青青面不改色，迎着月光扬起脸。

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已不会再哭。

人群自发让开，请她通过。

人们神色复杂，有人因她容貌惊惧，有人困惑不解，有人惋惜痛心同情，甚至有幸灾乐祸。

居然有人拒绝琴仙。她不是傻子，就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