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半个月后。

“参数不对？不可能。”

陈熙已经能下地走路，此时正站在阳台和大洋彼岸的研究团队打电话。

“数学建模做了吗？传过来我看看。模拟实验结果再三确认无误后再实操不知道吗？”

“克里斯教授那边有成果你们就急了？”

“我少过你们的论文吗？”

“最后的晶管别动，等我回去听见了吗？”

他紧皱着眉头，下意识想从裤兜里摸出烟来，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早已被陈坤全部缴获上交。

“f**k！”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而后烦躁地解开衣领最上面的扣子——陈坤每次“准许”他下地放放风，都看着他把衣服穿好，扣子扣到最上面。

他真的很想礼貌地提醒陈坤一句，自己现在是二十八岁而不是八岁。

但他还是选择闭嘴，因为上次他晚上疼得睡不着，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就上阳台吹风，直接喜提发烧肺炎胃出血三连。

迷糊中看见陈坤佝偻着脊背，哆嗦得不成样子，颤抖着喊医生，仿佛站不住了的样子。

他兀地有些心软。

之后凡是离开病房，条件性反射地系上扣子。

他恍惚地想着，任由思绪飘了一会儿，而后一阵凉风钻到骨子里，陈熙打了个寒战，“啧”了一声，认命地把扣子扣了回去。

陈熙回到病房，打开平板查看实验室发过来的实验报告，看着糊成一团的锂枝晶，他眉头紧锁，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字，而后粗暴地合上电脑。

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拨打号码。

“Hi，Kelvin，listen，don\''t touch anything and wait for me. Got it ? I will try my best to catch the next flight as soon as possible.”

（喂，凯文，听着，不要动任何东西然后等着我，知道吗？我会尽快达搭乘下一个航班。）

“小熙。小熙！”

正当陈熙换下病号服，系着外套的扣子时，拎着午饭的陈坤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办理出院手续？下周就安排化疗了。”

陈熙动作一顿，垂下眸子，淡淡道：“实验室出了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什么实验室出事？你生病呢怎么非得要你去？”

“只有我能做，我不去谁去？”陈熙扣完最后一个扣子，听着急切的追问莫名有些烦躁。

“我刚联系完帝都的院长来给你做手术，你能不能乖一点，好好在医院治疗。”

“我不乖。”

陈熙眸子里沉静如水，站在比他矮了半头的父亲面前，微微低了头看去。

“想要乖的？”

他沉声道，目光垂在男人惊愕的脸庞。

“回家去找。”

他大步拎起当时拿到医院的行李箱，走向病房外。

陈坤猛地反应过来，挡住门口，讨好地笑笑。

“M国最好的不是梅森医院吗？爸爸再联系联系，你先等两天，这么急着走联系不到好医生，咱不信那些洋鬼子，他们能给治好？”

“那就不治了。”

陈熙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话，瘦削但笔直的身子一侧，“借过，谢谢。”

他从侧面走了过去，风衣下摆的夹绒擦过陈坤的裤脚。

陈坤怔愣在原地，胸口酸胀的感觉，让他无措又惶惑。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有些已经破碎了的东西，是无法再粘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