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我三岁时，小花姐姐出嫁，嫁的是李洼的一个农户，那家两个儿子，小花姐姐嫁的老二。这门婚事当时族里其实并不太同意，因为对方家里据说声名不太好，昌合大娘非要同意婚事，是因为那家给的彩礼高，而昌合大娘要用这笔钱继续支持在县城读书的儿子，连娶媳妇都没有想过，因为觉得儿子是读书人，将来会是官老爷，农村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能配得上她儿子，至于小花姐姐的幸福，那恐怕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而这也许就已经注定了悲剧。

因为我是个小孩又是个女孩，我只见过两次小花姐姐的丈夫，一次是迎亲、一次是过来报丧。

迎亲时，那个男的也才十六七岁，怎么看也是个孩子，和十四岁的小花姐姐站在一起，迎亲就像是一场过家家。那个男的拉个牛车就把小花姐姐和嫁妆拉走了，说是嫁妆其实也就一床被子、几件衣服，昌合大娘也许是会有些不舍的，但不管如何小花姐姐想终究是嫁了，从此是李陶氏。

中间淘淘出生时小花姐姐回来过，当时三婶还打趣她让她沾沾喜气。后来听说小花姐姐怀孕了，头胎生了个女孩，那边好像一直不满意。后来小花姐姐就没有回来过了。

再次听到小花姐姐的消息是五月的那天傍晚，我领着淘气的淘淘在小路上慢悠悠的回去，身后是落日的霞光铺满了天际、红似火一般。

淘淘一直磨磨蹭蹭的，边走边玩，我紧紧的跟着，虽然有山间的微风但也出了一身的汗。小男孩天生体力充足，能折腾、永不疲倦。还好秉承打弟弟要趁早的理念，我不出所料的活成了那个弟弟最怕的人，不怕爹娘就怕我凶他。

“你回去不回去，想挨揍，是吗？”我威胁到。

“姐姐。”淘淘抱着我腿开始撒娇，就是不肯走。

正当我就要动手揍淘淘的时候，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本能的回头我看了一眼。虽然时隔三年我还是认出来了小花姐姐的丈夫，其实他没有什么长相特别的，逆着晚霞我也没看到脸，但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喜欢的小姐姐嫁人了，会特别注意，从走路姿势我第一反应就是小花姐姐的男人。当走近了一点儿，果然是，虽然已经二十来岁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我另外注意到的则是他腰间醒目的白布条，这是这个世界的报丧规矩，我第一反应以为是他家的老人去世了。因为他并不认识我，所以他擦身过去往昌合大伯家去了。

时间接近傍晚，我又听到了母亲在半山腰喊“回来吃饭”的声音。就半拎半拖淘淘回家了。

“又淘气了，看把姐姐累的。”母亲动手打了淘淘屁股一下，拖到水盆前给淘淘洗手洗脸。

“可不是，死活不回来，撒野一样。”我也跟着洗手去。

淘淘冲我拌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父亲已经在院子里桌子前等着了，我过去他顺手把手里的毛巾给我。

“爹爹，想我了没。”

父亲摸摸头，慈祥的看着我笑，其实父亲还年纪轻轻的，慈祥主要是出自是个老父亲，哈哈。

“天天想不想的挂嘴上，你爹爹都害羞了。”母亲过来给父亲解围。

一家人开始吃饭，淘淘依然淘气，父亲和母亲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边听着边照看着不老实的淘淘，微风吹拂。

“二叔叔，出事儿，我爹让你去昌合大伯家呢。”虎子哥急冲冲的跑进来，边跑边说。

父亲碗筷子都未放下端着就急匆匆出了院子，母亲一把拉住虎子。

“虎子，咋啦，发生啥事儿了。”

“二伯母，我也不知道具体啥事儿，小花姐夫过来报丧说小花姐姐去了。”

我心里一咯噔，怎么可能？

“咋可能呢？”母亲语气都是惊疑和不相信，母亲放下碗，“其琪，你在家别去，看好淘淘吃饭。”说完也匆匆出去了。虎子也跟着走了。

淘淘也要跟着走，我一把拉住。“吃饭。”凶了淘淘一句。

淘淘看我真的凶了，就老实坐下吃饭，我也坐下吃饭但其实吃了什么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了。脑子里想起过往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