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终有别
延州公案尘埃落定后,诸犯伏法,程公一家人决定移居源川,来向楚天佑辞行。
“程公,不打算留在延州了吗?”楚天佑问他。
程公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原本是想避开阜正风,好好照顾恩娘和壶儿,如今事情弄成这样,恩娘也走了,我们回去也好。毕竟,”
程公望向了一旁扶着文老夫人的程靖安,“壶儿的父母都战亡源川,我们想将立安和他们合葬。”
“程公……”楚天佑对程立安之死有些意难平,程公明白,他对楚天佑道,“公子,立安与恩娘,恰如奇毅与赵毅,不必多言。只希望恩娘余生能够,稍稍解痛,也不枉立安临终记挂。”
说完,程公一家人不顾楚天佑的阻拦,行了大礼,便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陆庆安告诉楚天佑,程公将程府的钥匙交给他,告诉他,恩娘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或许那些东西里会有楚天佑想要的。
楚天佑闻言,与白珊珊到程府之之中替赵恩娘收拾东西。
赵恩娘的书房里,墙上挂着从宝锋记挣得的新月弓。
楚天佑看着那把新月弓,想起她年少时的张扬往事,不由感慨,世事变故面前,人的境遇如此缥缈。
“天佑哥,你看这个……”
楚天佑被白珊珊的话吸引,走了过去,只见书桌上被镇纸压着的纸上写着一句话,“长风白雪可越关,曲蛇佞鼠能攀山?”
“这句话好有气势。”白珊珊拿起纸,将纸上字迹摊给了楚天佑看。
楚天佑看着上面字迹,笔势有力,灵活舒展,看得出写字人经年累月的功力。
“长风白雪可越关,曲蛇佞鼠能攀山……”楚天佑念着这句话,总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天佑哥,怎么了?”白珊珊不解地看着他。
楚天佑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赵恩娘书房里的东西,见她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有些似乎略翻几页,有些则页尾卷翘。
他将赵恩娘常看的书拿下来看,发现多是边境各县的县志,还有一些地理图志。
她对这个地方,可是下足了功夫的。
“恩娘还看医书么?”白珊珊忽然发现书架上有为数不少的一些医书典籍,翻开来看,发现每本医书都带了一本厚厚的批注,批注甚至比医书要厚得多。
白珊珊看细了以后,发现批注上的字迹并非赵恩娘的。
“慧如……”白珊珊将手中批注给了楚天佑看,“天佑哥,你看,这是慧如师太的批注。”
楚天佑细看之后,道,“是了,慧如师太医术高明,梁文生不远千里寻来,就是为了请慧如师太替他母亲看病。这些应是慧如师太的书,只是,怎么会藏在赵恩娘书房里?”
白珊珊也深感疑惑,继续翻找,又找到一本医经,翻开时,书页夹着的信封跟着落了下来。
白珊珊捡起一看,递给了楚天佑,道,“好像是慧如师太给恩娘的信。”
【赵姑娘,见信如晤。贫道近日愈觉体乏,力不从心,也许已近天年,顾念平生,已是淡淡然耳。清平观中,除清风明月外,无可相与世人,唯有这累摞医本,贫道将之托付于你,请你相赠习医之人,或广布医道,或济世救人,以续我与妙贞济世之夙愿。此外,近日贫道整理观中文书,忽见梁文生所留之物,亦一并留与你做个念想。请你务必珍重,莫教梁夫人与梁文生记挂。贫道慧如字。】
楚天佑则找到赵恩娘随手放置在柜子里,要寄给梁文生的一封信。
【梁兄,近日可好?慧如师太寄我累累书籍,本忧烦何日能阅尽其学,便听闻她已羽化登仙,余感怀良久,援笔,停笔,不知如何告知你与夫人。经年,聚散离合之无常,我体会不少,幸悟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此理君识尤甚于我。祈愿夫人长安。秦笔。】
白珊珊与楚天佑看罢,总算知道为何他们寻不到亦不曾听闻清平道观与慧如师太,原来在梁夫人与梁文生离开不久,她便已羽化。
玉妙贞故于平昌县,慧如师太虽有教授其他年轻道姑,但她一心只有妙贞,遂在羽化前,安置一切,让观中道姑皆云游去寻自己的道,让清平道观在清风霁月之中,慢慢消弭。
“看来,梁文生没有收到恩娘这封信。”白珊珊看着楚天佑手中,赵恩娘所写的信件,道。
“我想,恩娘并没有将信寄出,这封信甚至没有封口。”
楚天佑将信封口给白珊珊看。
“她,不想寄出?”白珊珊不解。
楚天佑心情也有些沉重,道,“我想她是不知道该不该寄出,就像信中说的一样,经历了太多聚散离合之无常,梁夫人与梁文生知道慧如师太羽化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就像青姑请傅官隐瞒玉妙贞之死一样,不平添人生苦事。”
“恩娘这一生过得真苦。”白珊珊不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