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中学
太阳不知何时已坠入远处的山谷,月亮悄悄的挂在了雪青与艾绿交织的幕布上,悠悠地欣赏着收工归家的人儿们。
面馆的浓白水雾也在不经意间消散了,但三人沉默得凝滞的氛围却久久笼罩着店内。他们在无言中将小店收工,直到锁上小店门的最后一刻,也一言未发。
他们一路走,一路想。温奶奶时不时偷瞄一眼温菊,虽说她没有像从前提起爸妈就哭闹,但也肉眼可见的低落了。温奶奶瞅见她垂下的目光和暗淡的神色,便心揪着疼,轻轻叹了几声气。
听见奶奶叹气,温菊悄悄的抬起眼来,观察着奶奶。奶奶多年操劳的面容又添几分愁思,使得她看起来是那样无助又可怜。生活的苦似乎只会欺负瘦弱的她,年轻时丧夫,独自一人拉扯孩子长大,年老又要为了孩子的孩子忧心。
父母外出打工,思念他们的又何止她温菊一人呢,奶奶的担忧思念是一点也不比她少。温菊如此想着,也便渐渐调整好了心态。她深吸了两口气,抬起头来,笑着说:“我们的初中好像就在这附近,是吧?”
含笑的声音如春天的第一缕清风,一扫压抑的气氛。温奶奶紧忙接上话头,“是啊,还挺近。要不去看看?”她边说边看温菊,心里也欣慰于她的成长。
桑乔抬头,悄悄地看了温菊一眼,她浅浅的笑着,像极了往常但他却分得清那不是从前的笑,他不免有些担心,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的眼神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温菊眼里的湖泊,似泛起了些涟漪,那是情感的波动,随即她感到被轻轻地捏了捏,她抬头,对上了要漫出来的担忧。她呼了口气,鼻尖有些酸意,她立马低下了头,盯着脚尖,但只是一瞬又抬起了头,与头一块扬起的是浅浅的微笑,是熟悉的浅笑。桑乔也感到了手指被轻轻捏了捏,旋即又被松开。他不知道低下头的她想了什么,但他知道她好了,他便放心了。
桑乔回答温奶奶先前的问,“好哇。”又看向温菊和温奶奶。“走吧!”
此刻月亮已经在布满碎钻的黑丝绒中央大放异彩,不遗余力的为每一个夜晚的角落点灯。路边是草丛的蝉鸣蝈蝈的乐曲,路上是行人的脚步与窃窃的私语。
如面馆一样,他们的初中,上水中学也盘踞在山头。爬了小坡又上了楼梯,终于他们站在了学校门口。暑假的校园格外寂静,唯有保卫亭里打着瞌睡的门卫守着这所老校。
与所有的老校一样,上水中学有过巅峰的璀璨,也经历了低谷的迷潮,但一切过往皆序章,此刻它只是一所平凡,普通,处于中流的老校罢了。虽不免陈旧,却富有底蕴,如一个老者垂首望着一届又一届学生,向他们讲述一遍又一遍她的故事。而她的学生们也大多在离开后独有了一份专属于上水中学的气质与成熟。
门卫大叔从瞌睡中睁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三个不请自来的客,揉着眼打着哈欠问他们来做什么。温奶奶上前回答,只是想带孩子们来看看要上的学校。大抵是久久无人扰,大叔实是有些无聊的紧,便拉着温奶奶唠起了上水中学的往事。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两孩子一对视,一个挑了眉,一个瞪大了眼,一会儿一个又作怂恿状哀求似的挤眉弄眼,一个张了口又闭了然后一点头。两人紧接着就猫下腰,蹑手蹑脚的溜进了敞着的学校。接着背过身,手一牵,两人就撒腿狂奔,也不管身后的人。
也不知跑了多远,他们在一棵巨大的树前停下了脚步。这棵树大得出奇,枝桠繁茂,老须密垂,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学校似乎极重视这棵树,特意圈了一块地围着这棵树建立些石桌,杂植了些四季桂树,幽幽地散着香。
夜色如水,朦胧了树的形状样貌,具体分辨不出是哪个品种,但如此巨大又长寿大抵是当地常见的银杏吧。温菊小声的嘀咕:“一定是棵银杏,秋天满树金黄不知道有多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走向前去抚摸了一下树干,感受着时光的沧桑。
“怎么了?”桑乔走上前询问。“你摸摸,好老的皮。”温菊牵起他的手放置至树干上,引导他来回的摩挲着。“是岁月,时光……”她呢喃。
可桑乔却没法感受到她说的,他只能感受到她手的柔软,她靠近时的香气,与她呢喃的气息。他忍不住侧头去看她,光洁的肌肤,平和的神色,一排排浓密的睫毛,还好她闭上了双眼,不然如此近的距离她定能发现他异常的绯红。
羽扇轻动,缓缓流淌出了她秋水的眼眸。刹那间,他就移开了视线,并急忙踉跄后退一步。“你是被震惊到了吗,桑乔?”女孩忍着笑的话语使他的心如雷鼓舞,他飞快摇头又急忙点头:“是呀,这树活的真久啊。”
“你俩在这!”温奶奶和大叔喘着气赶来,桑乔暗暗松了口气。“呀,这棵树真大呀!早就听说上水中学有棵百年银杏,今天终于见到了。”“是呀,这棵树可是出了名,学校建校选这一大部分就是因为这棵树了,当年也是为了保护这棵树才建的校……”大叔又开始絮絮校史。
月色朦胧,大抵已经后半夜了吧,不然为何连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