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鹮彩

“是，蓬妖除后，妖尸如何处置？”

“由你们处理，我不会过问。”妖尸虽凶，却也有可用之处，璩风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是。”祭司脸上愈发恭敬。

“蓬妖已死，我要走了。”他有过瞬间的念头提醒这位祭司，蓬妖虽死，但积怨未赦。若无法彻底毁尸灭迹，就得尽早准备封印。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甚意义。间明界的福祸，应当由他们自己负责，与他何干呢？他最主要的职责只有一件，就是搜捕“无”，将其捉拿或处死，拿回丢失之物。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但最迟也不过是杀尽所有妖魔邪祟。

他能做到，总有一天会抓到它。

至于要拿回的东西是什么？

他忘了，也许是因为并不重要，所以才会忘记。飞身而去，应九界之召，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十二界本是九界，上三中三下三。下三域太广，几乎是六界的总和。

上三界珑、琨、娄浮。璩风便生于娄浮，半神之身，有幸得万象情糸，通万类之情。他之所以得此情糸，因为生来冷情，杀心过重。为了调和这种凶气，才以情糸为鞘，以免残害九界生灵。

璩风自记事起就知道，他的心是冷的，裹藏着细密凶戾的杀意。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恐惧与痛苦，自然就更不会在意它物。他没有父母，没有约束，却又是娄浮中最强的半神，唯有情糸，引导着他不至于堕入杀戮。

在拥有情糸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万类生灵的恐惧与痛苦。情爱因从心起，但他的情爱是因它物而起。追根究底，应该是若叶殿下的琉璃明心。在他所接触的种种心曲中，是最不同的那个，天然令他心生喜爱。

只不过与他一样，若叶心虽明澈，却不通情。也许有满有缺，是为圆满吧。所以他们才会相遇，这本身就是宿命的安排。

珑界的小殿下，与无名而生的半神。

璩风，真是好名字。他曾在她面前念叨过，那时候自己应该是笑着的。

还记得那日她为自己冲茶，是他从未见过的颜色。“我叫她‘朱鹮彩’”，她如是说。

他没见过她口中说的鸟，朱鹮？或许是只生活在珑界的生灵。但这样独特的茶色，足以让他记住这个名字。

“也为我取个名字吧。”取一个同样会被记住的名字。

“不如，璩风如何？”

“璩风，真是好名字。”

——

“晴鸢仙人的名字...叫什么呢？”少年声音里满是紧张：“楦受...受大祭司之命，想要记录尊名。”

他撕裂爪下虺妖的鳞肉，腥臭的血打在周围的草木上，顿时枯朽了大半。晴山色的羽翼沾满血污，遍地是妖物的尸体。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无辜的山兽，甚至于弱小的祝神。

身后不远处站着年纪尚幼的少年，如临大敌般等待他开口。害怕到埋低头颅，连妖血浸湿衣袍，开始腐蚀脆弱的皮肤时都不敢乱动。

几乎是与死一般漫长的沉默后，半神终于开口。

“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比死亡本身还要冷：“告诉我，哪里还有活着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