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真羡慕你们。”

“我天天忙装修，和工头斗智斗勇，为了省点钱，跑装修市场，脚底都磨出泡，你还羡慕我？我看你回平宁，日子不要太滋润，工作稳定，回家饭菜都不用烧，天天吃现成的。你还说羡慕我，我看你是变着法子在凡尔赛吧？”方梨这阵累狠了，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苦吃。

“我说真的，你别看我现在什么都好，其实呀，那是表面。至少你们两个现在是自由的，想干什么，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都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吧？”蔡璟芸语气低沉，“我不行，我现在唯一拥有的自由大概是穿内衣的自由，穿什么样的内衣，我能自己说了算，其他的……”说到这里，璟芸惨然一笑，“明年就满三十了，我妈还管我穿衣，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衣服稍微露一点，短一点，她嘴里就念叨个没完，说我不够庄重，为什么不能注意下。有钱有势的体面人家找媳妇，是不会要我这样的。我每天都要听几遍这样的话，气都要气死。先前我还和她顶嘴，她说她的，我做我做的，她就装可怜，说为了我好。回去几个月，我的心性都要磨没了……”她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她低头在包里翻了一阵，摸出一包纸巾。

“你妈这样，你要不干脆不要回去？就在蓉城找工作，身体上会辛苦些，精神上那肯定轻松许多。”于晓宇劝她。

“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蓉城其实是偷偷来面试的，我谁也没说，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当初我上班上得好好的，我妈隔三差五打电话给我哭，一哭二闹的，有时我和客户正开着会呢，她也打电话过来，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忙。我如果不接，她就一直打，事后我说她，她说怕我出事，她就我这一个女儿，我出了什么事，她也没活路。我被折磨得没办法，心一软，就听她的话，回去了。”

璟芸擤擤鼻子，接着道，“回家也就算了，她说去哪里上班，我就去哪里。下班回去，她还要问我和同事的相处情况。我才到一个新地方，想着我妈对那里熟，我也没什么顾忌，什么都和她说，她倒好，百般挑刺，说我这么大个人，怎么一点不懂人情世故，那些话怎么能和同事说。有时为着一句话，她要念我一晚上。这还不算，她又硬逼我相亲，经常好好吃着饭，突然有陌生男人冒出来。我不配合，她能躺床上几天不起床，一句话不和我说。”

方梨和于晓宇面面相觑，不晓得蔡璟芸的妈原来是这样一种人，也亏了她，对着这样一个妈，平日见面依旧乐陶陶的，不见一点苦脸。

方梨很气愤，“你妈控制欲也太强了，她以前做领导做惯了，现在退休，没人听她的，她就把她管人的那一套放到你身上。这种人，管她是不是亲妈，就要六亲不认才好，你干脆搬出去，不要搭理她。你越顺着她，她越要拿捏你。”

蔡璟芸摇摇头，“没用，我一提搬出去，她就说要死给我看，我又怕她一时犯傻，真做出这种事。”

“她这是吓唬你呢，知道你不经吓，故意拿这一套来唬你。你爸呢？你妈这样，你爸不管吗？”于晓宇也很为璟芸的境况不平。

“我爸是纸糊的菩萨，一辈子在我妈面前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被她使唤惯了，家里哪有他说话的份。”蔡璟芸提起她爸，一肚子不平，又怨又恨，假使他能硬气一点，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也不至于这样被她妈磋磨。

方梨原还想问问于晓宇结婚后怎么样，和陈端方相处如何，婚礼后，她们也没再见过。蔡璟芸这一通诉苦，她也就撇开不提。

于晓宇来之前，也计划和方梨当面沟通下，服装店开业那天，她用不用到现场帮忙，除了送花篮，她需不需要找人撑撑场面。眼下，她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只尽力地安抚璟芸。

蔡璟芸面前的酒瓶空了几个，她还想喝，被于晓宇拦下了。她双手捧着脸，把一双眼睛遮住，声音很哀凄，“我在平宁这些时候，经常想起你们。我们一起从平宁出发，你们一路向前，只有我在走回头路。我现在的日子比读书时还不如，有时我真想死。”说罢，她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双肩不住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