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白文早出晚归的着实忙了一段时间。

煲了一个礼拜电话粥后，郭飞终于哼哼唧唧的挨不住了。

“我女朋友长什么样来着？”

“我想喝你煲的汤……特别想喝……”

郭飞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身边总是围着一堆朋友，打球喝酒四处跑，一刻也闲不下来。

两个人谈恋爱以后，眷着人，就老老实实留在宁安接活儿，拍照、修片、约会，居家了不少。

想着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总是在等她，等她信息、等她电话、等她有空，白文听着就很是愧疚。

这天下午收工，姜年把白文送到电梯里就急急忙忙先回了果蔬店，白文回家收拾了箱子，把要清洗的刷子美妆蛋都放在清洗篮里，等姜年过来看见会洗干净，后面五天都没工作，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郭飞那边住几天好好陪陪他。

郭飞父亲郭卫铭是个有艺术梦想的美术老师，妻子比较强势，也迫切地望夫成龙，在郭飞八岁的时候，在妻子的支持下，郭卫铭毅然辞职带着妻子去了国家美院进修，郭飞便开始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郭飞的爷爷是宁安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一手隶书写的满实平正、破空杀纸，颇有造诣，在当地书法圈学生朋友众多，他又好酒，家里常常是宾朋满座，吟诗作对，对酒当歌，把郭飞也养成了个豪放不羁，自由洒脱的性子，越发和强势的母亲处不到一起。

高中的时候，母亲觉得首都的教学资源好，把郭飞接过去在那边读书，没两个月，郭飞自己跑回了宁安，刚好那个时候郭卫铭在参加一个国际油画大赛，正在闭门废寝忘食的出作品，他母亲要照顾父亲不能分心，他才得以逃脱成功，在爷爷奶奶身边又度过了三年愉快的高中时光。

大学在爷爷的支持下，选择了喜欢的摄影专业，毕业后母亲让他继续向上考，然后出作品参赛，也走父亲的路子，成为一个摄影艺术家之类的人物，他极其反感母亲这样控制他，正好也最喜欢拍摄人物，他就做了母亲最不认可的职业，婚礼摄影师。

母亲气的要命，有空就要回来一趟和他吵闹，言词刻薄，态度蛮横，仿佛他就是个废物，让全世界都失望透顶。

那段时间他几乎在被自己的母亲精神虐待，爷爷劝阻过几次都被母亲冷言冷语，打电话给他超然物外的艺术家父亲也是没用，为此气病了好几次。

几年后祖父母相继病逝，爷爷生他父亲的气，遗产全部留给了他，他继承了爷爷留在岗南的一座院子，一屋子的书和书法作品，还有一笔现金。院子他租出去做了一家茶社，那笔钱就买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比起母亲的严肃刻板，他奶奶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话不多，烧的一手好菜，喜欢听戏，总是笑眯眯的，在他桀骜叛逆的少年时代，奶奶就像汩汩温泉，抚平他带刺的褶皱，舒缓他紧绷张扬的神经。

郭飞太怀念有爷爷奶奶的日子了，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后，他着实是浪荡了几年，天南海北，狐朋狗友，他拿着照相机四处作乱，像没有根的飞鸟。

第一本飞鸟集就是在那时候拍出来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本。

后来有一天，他去拍了一场婚礼，那段时间严重失眠，他早早起来洗了个澡，穿了件白T，想了想怕冷，又套了件牛仔衬衫在外面就出了门。

去的很早，化妆师也才刚到，他精神不是很好，在婚房里四处走走，随手拍拍。

转到主卧阳台时，看见年纪似乎很小的化妆师立不起来箱子，抱着站了两次没有成功，就蹲在那催着头很无措的样子，他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女孩散着长发，戴着一顶棒球帽，蹲在化妆箱边上仰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的，似乎要流泪了。

他一怔，太漂亮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

长发里卷着一对菱形的银色大耳环，就衬得稍显青稚的脸上又有了点风尘的成熟韵味，他手腕一动，都想举起相机了，又觉得不合时宜，按捺下来，稳了稳心神，调侃一句：“需要帮忙得说话，不能一个人躲着哭啊！”

女孩站起来，牵起嘴角笑了笑，低声说：“谢谢。”

那天他们交换了微信，从那以后，他仿佛找到栖息地的飞鸟，终于是不再四处浪荡，在宁安疯狂的接婚礼拍摄，就位再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