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去年的冬天,正在上海跟组拍一部现代戏。
剧情是霸道总裁爱上张扬服装设计师的设定,主打个男强女更强的路子,女主才华横溢,性格张扬到有些跋扈,这种大气场女主就得在造型上花很多心思去设计,得简约中透出一丝嚣张,发型自然是不能变化过多,几乎都是低马尾、低丸子、低盘发的设计,整体梳的水光滑亮,头顶圆润,枕骨饱满。
那就只能在耳饰上多做变化。
一部45集的戏,女主一集平均5个造型,加上每个其他角色和女主剧中职业所需要的各类饰品,差不多有上千件。
工作对接的比较急,来不及在开机前做好所有准备,于是每天除了正常出妆,收工后还得赶后面戏份的配饰。
上海的冬天阴霾湿冷,老师走的大包,给她们化妆和梳妆组在剧组附近租的宿舍,没有空调,她每天回去裹着被子在灯下做几个小时配饰,睡三四个小时又要起床出妆,拍室内戏还好,出外景的话,通常一拍一整天,冻得她都麻木了。
记忆里,那一整个冬天她从里到外就冰冷的没有缓过来过。
冬至那天,剧组给大家准备了汤圆,化妆助理给她取过来时已经凉透了。
但是好饿!她手边还在做着工作,于是就着化妆助理的手把一颗汤圆吃进去,就像吞了一口冰淇淋,瞬间冰了个透心凉……
白文看着姜年盛过来的一盘热气腾腾饺子,恍惚间想到了去年那个上海的冬天,她想,她还是习惯北方的生活,暖气很足,冷也是很干燥的那种寒冷,不会湿漉漉地一直窜进人的心里去。
今天冬至,姜年下午过来敷脸的时候,给她端来一大盘包好的饺子:“中午我妈和我包的,猪肉玉米莲藕馅儿,一会给你煮。”
入冬这两个月来,每次有妆都是姜年跟她去的,从只能拎箱子,支箱子,到现在能帮她整理头饰,给她递递卡子喷几下发胶,聪明伶俐,眼勤手快的俨然是个非常合格的助理了。
他会提前问好她一周的日期和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安排的好好的,如果有课或者需要回家照顾母亲,会把她送过去后再走,碰到空闲的周末,就会一直跟到完事一起回家,她每次给他发个200块的红包,他也收的干干脆脆。
白文都有点佩服他,这个少年仿佛不用睡觉,有时早上四点多送她到新娘那里,帮她支好箱子准备的妥妥当当后还要赶回家准备早饭,然后和姜涛一起去上学,她收工回家会补个觉,傍晚睡醒起来下楼,通常会看见他精神抖擞地在果蔬店招呼客人,九十点钟打烊了回家还要写作业,听说还经常起夜照顾母亲,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却完全看不出他疲惫。
白文想着自己在这个年纪,姥姥每天早上得叫她很多次才起得来,起来迷迷糊糊没胃口,姥姥还要追在后面喂她几口早饭,有时候会在她的书包里塞几块钱,让她去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蛋饼吃。
她其实一直对自己的艰难耿耿于怀,姥姥的去世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十六岁的女孩子,明明成绩还不错,明明父母健在,都过着安康稳定的生活,她却衣食无寄,要被迫辍学去流水线打工。
从那以后,没有了家,每一个新年,每一个生日,每长一岁,每一次新的开始,都是一个人。
她真的很不幸运!命运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而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从不会抱怨这一切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他不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每天都看起来精力充沛,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仿佛这样的生活他甘之如饴。
他说他母亲很多忌口,各种调料都不怎么能吃,平常做饭都要做两种,有时候做饭做烦了,姜涛便跟着母亲吃清汤寡水的饭菜,看着很可怜。
他说家里很少吃肉,因为店里拿回去的菜都吃不完,也要攒钱给母亲治疗,所以只能偶尔买点给姜涛打打牙祭。
弟弟年纪还小,在长身体,嘴巴也馋一些,他这样解释。
即便生活的很艰辛,他也是个外向活泼的性子,会絮絮叨叨说他的各种事情,话很多,也很坦然。
他所有的克制都用在处理问题上,像个成年人一样去理解责任和担当,去消化辛苦,去努力成熟。
见面的次数多了,白文的心结都给他絮叨的平复了,看他送来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看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看的古偶剧,姿态放松地和她聊天,有时候也帮她穿穿珠子做做手工。
白文买了很多排骨牛肉冻在冰箱里,有人陪着吃饭,她就还挺愿意琢磨琢磨吃啥,煲个排骨汤,切个西红柿胡萝卜再放个超市买的料包炖个牛腩,热腾腾地摆在桌上,对着嘻嘻哈哈的少年,胃口就特别好。
少年人的恢复能力是非常强悍的,脸上的皮肤问题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少年人的胃口也是非常强悍的,每个礼拜过来敷脸,晚饭都得吃掉她一锅的米饭,几个月下来,人都白净丰盈起来,也明显的长高了,衣服袖子都短了。
时间就在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