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不必。”郗蔚冬不动声色的说。

庾期接过了那盏茶，和樊枢坐到了一边。

此时形式也随之了然。

郗蔚冬有些疑惑，按照他的盘算，樊枢怎会轻易交出阴罅。

“缙云观半个时辰前着火，郗府离樊府约莫半个多时辰的车程你说，缙云观还没着火，郗大人启程了。看来任何大事，郗司隶都是最先知道的。刚郗司隶还打趣我消息灵通，错了，谁能比得上郗大人。”樊枢身子歪向庾期，暗戳着郗蔚冬的破绽。

“我并非在家宅，今天照例巡查。”

“郗司隶，好生辛苦啊。”樊枢抿了口茶，故作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他看着郗蔚冬脸上流露出怏怏不悦的神情，心里有些得意。

章彷那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推迟了火烧缙云观的时间，让郗蔚冬也措手不及。

郗蔚冬还是按照原计划的时间造访樊府，主要是怕庾期离开，这场戏就唱不齐了。

“缙云观着火着得也太蹊跷。按理说，这雪下起来，火烧不了多久。看着不像天灾，倒是人为。”庾期记起从后院走向前厅时，东南角缙云山的方向确实是明晃晃的，只不过当时他以为是酒意未阑珊产生幻觉的缘故，庾期继续问道：

“可又为着什么放火呢。”

“那还要问问樊县侯了。”郗蔚冬观衅伺隙，注意力放在了庾期身上，缓缓道：

“缙云观里住的人，不知，该往哪逃了。”

当用流民这一词触及到庾期的利益时，他这才神色搅动起来。

庾期反应过来，质问着樊枢：“樊县侯，这？是怎么一回事。”

樊枢厉色的目光停留在郗蔚冬脸上，狠狠道：“只怕是有人要唱一出贼喊捉贼呢。”樊枢轻笑了一声：

“既然郗司隶提到流民，那我们就好好聊聊，这出贼喊捉贼的戏本。”

“缙云观内有流民，郗司隶又是从何得知？”

“宵禁时分，信阳的城门附近捉到不少逃窜缙云观的流民，你知道这事可大可小。”郗蔚冬语气没有樊枢强硬，这是他有些心虚的表现。

“郗司隶，这火还真是和你的心意，把逃到信阳的流民献给河间王，筹谋多时了吧。”樊枢在庾期面前指出缙云观失火，获利最大的实则是郗蔚冬。

“诸葛亮还借东风，这火可不需要借，一点就着。”

屋内火苗蹿的火焰如风中飞蓬般不稳定地飘晃着。

庾期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这两人相争辩论。

“郗司隶管辖的南阳容不下流民，他们自然是要随庾中军去北面并州。”樊枢倾向庾期，表面自己最初的立场打算。

当然，这也是樊枢的谎话。

“这一场火，强迫流民们往南渡冰河。庾中军你说，获利最大的，难道不是正缺兵力的河间王。”

“就算流民们今夜没有南渡，庾中军不会以为，樊县侯真打算让流民去北边吧。”

郗蔚冬向庾期使了个眼色，庾期有些皱眉。

“樊庾今夜两家结亲这消息早在南阳铺开了，众人都以为你和流民部曲要去北方并州为刘渊效力。所以你让阴罅去放火，逼流民先逃到南边，木已成舟，你再以宗主管辖部曲的名义，在南阳金蝉脱壳，两方都不得罪，好一手玲珑算盘。”

十分谋算被郗蔚冬猜到九分。

樊枢啐道：“少血口喷人。”

庾期仔细想了想，有些被郗蔚冬说动了，急着向樊枢确认道：“樊枢，说好的可不能变卦”。

樊枢按下站起来的庾期，“我们起内讧，让别人看了笑话。”

“答应你的，不会抵赖变卦。”

樊枢靠着“我们”这一微妙的关系，安抚着庾期。

郗蔚冬放声大笑：“里外分得这么清，满南阳的权贵都和樊县侯亲上加亲联姻是樊县侯惯用手段，庾中军可别被他给骗了。”

樊枢脸上已见愠色，猛然站起。

庾期的内心也有些动摇了。

郗蔚冬把樊枢按下，“嘘——让庾中军见笑了，这么多年，樊县侯还是这样容易情绪激动。”

“你对诸多细节如此清楚，说到底，费这么大周折也是为了这批流民。”庾期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错，不过庾中军也别见怪，各司其主罢了。”郗蔚冬补充道：

“但今夜这个结果，这位樊大人看似选择了——庾中军你，但是流民选择了河间王。”

“假设你们是一伙的，你既然得到好处为什么还来抓阴罅。”庾期问在了点上。

“哈哈哈，一伙？樊大人一开始没打算选任何人，他想自己脱身，让我俩斗呢。只可惜，阴罅不小心暴露，否则我们都被蒙在鼓里。”郗蔚冬答道。

“所以郗司隶只需要放火栽赃给我，便可收渔翁利。”

“我既然说出来，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