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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幽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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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犀哥感染风寒,樊府的宴会,他们是不必来的。大家不会对不能说场面客套话的来宾感兴趣,请他们来,像是给众人的背景板上可有可无得增添两笔。

但婷幽想见那个人。

一年前,阴父去世。原以为乱世中大家对死亡已难以知觉且无关痛痒了。但当死亡真正降临到某个人身上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原来死亡并不是个抽象的概念。

大旱中饿死多少流民,战死多少戍边将士,没人知道。流民,将士。每个人的死亡都被概述得简单合理,春秋笔法式地一笔带过。

抱怨蝉鸣聒噪的阴父死在了秋天。并不是场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是任由病痛一点一点地抽干知觉,渐渐麻痹了对死亡的恐惧。

阴父病逝前几天时,呕出的血仍是一团浓重的黑色,混有药渣的腥味。青筋遍布于手臂,淤红淤紫游走在病人皲裂的皮肤之下。

“老爷快不行了。”

仆侍敏锐地捕捉到了死亡具象的气息,他们对此并不惊奇揪心,因为这是合理的。

一个病成这样的病人就该死掉。其实到了这一步,大家都也已经心知肚明。

所以葬礼上,婷幽并没有哭很久。她是一点一点看着阴父走向生命的终结的,就像看一朵被摘下来的花,知道这花一定是会枯萎的那样。

这就是渐变的魔力,一点一点地蚕食变化,细微到看不出来,当人们回望时才吃惊地发现,已经变了这么多。

一个人的昨天和今天,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但我们正是从昨天迈向今天的过程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婷幽从葬礼上此起彼伏的嚎啕大哭中抽出身,去凉亭透口气时,脑海中突然闪过阴父带她粘蝉的画面。

那时,竹竿比小婷幽还要高,婷幽拿不住,在阴父怀里撒娇。

当遥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时,思绪不可能稳稳地站在当下。几年之间巨大的反差感随着寒蝉凄厉的叫声骤然显现在婷幽心间。

是啊,那样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婷幽永远地失去了可以抱着她的臂膀。时间巧妙地柔化了记忆中阴父的脸庞,婷幽怎么也想不起那时父亲的眉眼是什么样子,只能想起在床上形容枯槁的阴父,在大口大口哇着黑血。

婷幽很难过,不是因为阴父永远地离开了她们。而是她已经想不起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面庞,在她的脑海里的印象永远只能是缠绵病榻令人可怜的阴父了。

他明明不是那样的父亲。

累了,小憩一会。梦境也没能填补父亲面容的空缺,从凉亭的梦中醒来,婷幽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无论如何也遗忘不掉阴父已经去世这件事情。但突然感觉好像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应该遗忘。

突然她发觉到身上好像多了件被褥的压感,还有糕点的香气,温暖和饥饿把她拉回了现实。

糕点是城东蜜源的糯米团子,她突然回忆起了给她买糯米团子的阴父的脸,眉须很浓,鼻子嘴唇浅浅地在阳光下,虽不清晰,但是有个轮廓了。

有些人永远的只能出现在记忆里了,通过活着,我们能用记忆延续别人的生命。婷幽感觉自己还真实地活着,饿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人是由记忆构成的,今天的自己是由过去的自己构成的。我们不仅仅为了自己认真生活,也为了在生活中碰撞出那些美好的记忆。

为了遇见过去的自己,人就是要努力地带着有关他人和自己的记忆幸福地活下去,我们,生来是有这样的使命的。

我们会在别人的记忆里遇到相见的那个人。婷幽明白了,不必自责遗忘了父亲的脸庞。

因为好好吃饭,去睡觉,去慢慢看风是怎样摇晃芦苇,去看夕阳渡在游人的衣袖上,会在别人的记忆里遇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阴父,只要认真生活下去,总会的。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婷幽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一边吃一边哭。寒蝉终究仍是没噤住声,但有些梦该醒了。

婷幽知道那件披风是樊篱的,因为出身巴蜀的樊府最喜欢云锦料子。那件披风被涕泪惨烈地沾染了一通,后来尽管被洗了很多次,总觉得洗不干净,婷幽不好意思就这样还给樊篱。于是比这样子重新做了一件。

阴父离世后,婷幽也通过缝制披风来消化自己的情绪。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于是这件披风做的格外细巧。

是披风和糕点让婷幽重回到了原来生活的轨迹,樊篱是拉她一把的那个人,她想亲手把做好的披风交给樊篱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她也不想三拜九叩地洒泪去表达感谢。有些话,不能说得太严肃动容。

掏心掏肺的真诚我们不能否认,但我们有没有考虑过,面对这样极沉重的真诚时,对方是否能拎得动。我们不能默认,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住的真诚。

婷幽翻箱倒柜出一堆稀罕玩意,前年犀哥从张掖带回的狼毫毛笔,细腻的端砚……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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