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影流光
天色乍明乍暗,似有无数极光绸带般从身边流散。
千羽芒只觉自己如坠深渊,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摔在地上。意识混沌之际,唯听得四方步履匆匆,有人不断地叫嚣着“快去搜,务必把他们抓回来”,又有人陆续回答“报告管事,没有发现”。一批又一批弟子循环往复,骚动此起彼伏。
她于纷乱中苏醒,神思恍惚地爬起,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身影。匆忙避开的瞬间,她认出对方是谁,不由吃了一惊。
宁聪却对她视若无睹,径直从她身边擦过,负手踱步念念有词:“可恶,闹到这种地步,该如何收场?若被师父知道,斥责事小,记过事大,影响了日后晋升可就糟了……”
想到此节,他烦躁愈盛,越看桌上的鎏金香炉越觉得不顺眼,随手便是一甩。赤铜的容器裂作几片,炉中青烟伴余灰遍洒,有不少散落在千羽芒脚边,可他却浑然未觉,不曾看过来哪怕一眼。
千羽芒本准备迎战,却不料他是这等反应,不禁疑惑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然后浑身冻结般地一滞。
眼前抬起的并非是手,而是几段晶莹的弧线。不知为何,她竟变得通体透亮,恍若无物!光线轻易洞穿了她的身躯,只在空中留下几抹虚影,似月下飞霜,稍纵即逝,唯在定睛凝望时能分辨出些许形廓。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连退了好几步。
门外响起几声轻叩,对面的宁聪回过神来,仍未发现千羽芒的存在,只蛮横一拍桌面,对外暴喝:“敲什么敲,还不进来!”
一名青年应声迈入,正是山门处那个最年长的接引弟子。他冲宁聪行了个礼,眼睛上下一瞟,显然有些心虚。“启禀管事,所有地方都搜遍了,没有发现……”
最后一丝希望顿如烛火熄灭。宁聪转身闭目,深呼吸几下,勉强压住心头汹涌的怒气,咬牙道:“要你们何用?一群饭桶,连几个人都逮不住!”
“可您不也在场吗……”弟子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宁聪终于按捺不住,怒叱一声,召来七星拂,冲他劈头盖脸地打下。
“我在怎么了?哼,若不是给你们立功机会,那几个匪徒早就被我拿下了!真是饭桶、拖累……”后面还有许多字节,因气急败坏而口齿含混,听来近似疯言呓语。
弟子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吃痛叫喊:“管事的息怒啊!我、我有事要说——他们、他们有内应!”
宁聪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那几个匪徒,有内应!”弟子飞速喊出一句,连忙俯身抱头,生怕再挨一顿毒打。
宁聪直了眼,一把将他拽到面前:“内应?!什么内应?”
见他没再动手,弟子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自己衣领从他手里拽出:“管事的您想,四周都是迷障,那些人怎么进来的?定是有人接应。我今早当值时亲眼所见,有人与之同行,快到山门才分开——”
虽无别人在场,但他仍是有些心虚,怕被人听见似的低语:“我确认过了,正是那个在柴房打杂的江月寒!”
“当真?”宁聪将信将疑。
“当真!”弟子点头如捣蒜。
宁聪呢喃着江月寒的名字,心里盘算片刻,脸上闪过残忍的笑意。
他垂头同那个弟子密谋几句,似是商定了什么,一前一后地匆匆离开了房间。丝毫未曾察觉,隔间的门扇正无风自动,像被什么人缓缓推开。
——姬伯伯?荀叔叔?
等宁聪走远,千羽芒这才从藏身之地走出,试探性地唤了几声。但唇齿虚张,咽喉似被无形之物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好瞪大双眼,将屋子内外都检查一遍,但见一方寂静,没有任何与自身相似的存在。
看来只有自己被传送到这里,变成这副摸样,姬景和荀游不在此处,或许无恙也未可知——她如是想着,心下稍安。
不经意间,她又来到逆寰镜附近,望着那片轻纱似的朦胧银光,不由怫然。
今日的两次失误皆因它而起。作为典中有名的上古至宝,本该有灵性、通人心才对,怎会导致如此局面?究竟是因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千羽芒不明就里,索性上前与宝镜两两相对,正要兴师问罪,却猝不及防从镜面里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镜中人蛾眉倒蹙、杏眼圆睁,神色里既有不解,也有忿忿。接着,那不解与忿忿转为了诧异与疑虑,终化作一丝灵光,乍现于眉间心上。
原来一切并非法宝作怪,而是反噬使然!
笼罩瑶华的这一伏羲八卦阵,以山灵为凭,以地气作体,以日月光华为形,以雷霆云霞、风雪雨露为力,浑然天成,大巧若拙,远非常人修为所能比拟。倘若被看似简陋的阵型所惑,试图破解,便会在施法的那一瞬间,遭受相同力道的反噬。幸亏宝镜在恢复连结的瞬间置换光影,留存了她的形体,否则,她将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