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入七月后,京城的夏天就声势浩大降临了,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漆黑的柏油马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吵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程星果把黑糖波波最后几颗珍珠艰难吃进嘴里后,扔掉垃圾起身往万象城门口走去。
刚出来,一阵能把人熏熟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傍晚的夕阳也刺眼得很,又给她此时烦躁的心情加了码。
她的烦躁主要来自两处:
一个是最近小破站的数据不佳,接不到金主爸爸的广告投放了。
一个是和某位世界级大钢琴家毫无进展的感情问题。
两个都令人焦头烂额。
往地铁站走时,瞧见了阴凉处一架涂装别致的街边钢琴。
最近各处的商场,地铁站都流行起了摆放街边钢琴,让路过的行人能够随时随地来一场即兴音乐会。无需言语,无需召集,无论你来自何方又要奔向何地,都能在忙碌生活的夹缝里通过音乐寻求一丝宁静与共鸣。
她走到钢琴前,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决定用音乐抒发一下郁闷之情。
坐下,闭眼深呼吸后双手放在琴键上来了段长琶音,发现琴有段时间没调音了,不太准。不过街头钢琴而已,要求不能太高,又不是林泽熙那台价值六百万的Steinway&Sons全球限量黑钻钢琴,凑合凑合就行了。
弹什么呢?
程星果思索了一会儿后,准备心血来潮试试古典。
随便挑一位大师前来受苦时,选中了十九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作曲家之一的“钢琴诗人”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
肖邦一生总共创作过大约二百部作品,包含夜曲,叙事曲,钢琴协奏曲等一众类型,不过程星果记得谱子的,寥寥无几。
在这种天气弹静谧朦胧的《降E大调夜曲》不太合适,《幻想即兴曲》又感觉没什么意思,最后十分不自量力地选择了对左右手指的灵活度,准确度还有演奏技巧都要求极高的《练习曲Op.25 No.11》俗称《冬风》。
程星果极有仪式感地按下了第一个轻柔的单音。
然而仅仅四个小节后,琴音就从平静而庄严的单音与和弦成了狂风骤雨般的极致爆发。
肖邦在曲子里展现了对祖国波兰两次起义失败的极度悲愤,充斥着激烈的抗争精神,如同呼啸的凌冽冬风卷起满地的枯叶漫天飞舞。
结果程星果在第一段右手的高速下行时就吃了瘪。
这么多音,她真的记不住啊!
不过钢琴演奏,最致命的并不是错音,而是停下来。
于是程星果只得硬着头皮在手忙脚乱,错音不断,节奏混乱,碰到记不住的地方就当场化身“肖·星果·邦”即兴作曲,一阵糊弄加瞎编下,全是感情毫无技巧地勉强弹完了。
《冬风》硬生生被弹成了《龙卷风》,是她那个知名钢琴教育家的爸爸听了要连夜坐飞机过来断绝父女关系,肖邦听了要从拉雪兹神甫公墓揭棺而起否认三连的程度。
还没来得及复盘,身旁就传来了一个低沉悦耳且心心念念的声音:
“弹得不错,但好像和肖邦弹的不一样。”
程星果闻声抬头,瞧见了让自己心情郁闷的罪魁祸首。
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黑色长裤衬得身材愈发修长笔直,微微卷起了袖口,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下颚线清冽,唇角微翘,狭长的眼眶上附着浓而黑的睫毛,鼻梁高挺如峻峰。
绚烂的霞光还恰到好处地给他的脸镶嵌了一条柔和的金边,好看极了。
三个多月没见,方才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压抑住久别重逢的欣喜与悸动,程星果故意带着些嫌弃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林泽熙前几天刚结束为期三个月的欧洲巡演从波兰华沙回国,但还需要去外地一趟,和程星果说的是明天回京城。
“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林泽熙在霞光正盛里勾唇浅笑,细碎的光晕在眼眸里晕染开来,亮得出奇。
明明从一周多前起每每想到要见到人了,程星果的嘴角就会忍不住上扬,结果现在提早一天站在面前了,又习惯性违心撒了谎。
“回来这么早干什么,我还没享受到几天一个人住豪宅的日子呢,就凭空多了个人出来。”
程星果暑假的繁忙程度是生产队的驴见了都要喊一声“好家伙”的程度。
学校广播电视台的工作,给汉服社拍招新宣传片,被交响乐团抓了壮丁,迎新晚会不仅是主持人还有独奏节目,都要排练。
她甚至还想抽空去学个车。
加上还得录小破站的视频,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根本回不了家,就住进了林泽熙家里。
作为古典音乐界新生代钢琴演奏家第一人的林泽熙忙于巡演和唱片录制,一年里在国内的时间不算太多,那位于京城顶级楼盘华府天城的顶楼复式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