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从延寿堂回去后,宋知越闷闷不乐,和刚回来时全然两个模样。苏临英问他,他耷拉着脑袋,好半天才开口,“姨娘,我是不是惹母亲和二哥不高兴了?”
苏临英讶然,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敏感的心思。她不愿意让孩子为这些后宅之事所累,便微笑着安慰,“这些事和你没关系,你在骁骑营好好做事便罢了,旁的不用管,有姨娘在。”
宋知越嚅动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苏临英,又看了看宋清,慢慢道:“清姐姐?”
宋清心里一软,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郑重地道:“母亲和二哥是不高兴,那是他们不能容人,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
宋知越有些迷茫。他不太能理解宋清说的“他们不能容人”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些或有若无的讽刺、冷淡,他都深有感触,记得很清楚。他一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如今宋清这样说,他好像渐渐明白过来。
苏临英叹息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他早已不是个孩子了。姨娘不能一辈子保护他,还知道的他得知道。”宋清面沉如水,问宋知越,“知越是个大人了,对吧?”
“当然。”宋知越眼里亮亮的,“我是大人了,我要保护姨娘,还要保护清姐姐。”
苏临英忍不住笑道:“你好好保护自己就好了,整日在营里,刀枪剑戟的,听着人心颤。”
宋知越回了骁骑营后,上京城忽地起了寒潮。
一夜之间,大风骤起,寒气肆虐。窗户上结起霜花和湿气,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宋清换上了夹袄,屋子里也添了炭火。炭火是厨房送来的,是上好的炭,少烟,又暖和,比往年总是呛人的炭要好不少。又因为她住的偏,比旁的院子冷些,因此炭火也比旁人多了些,说是老夫人的吩咐。
因这突如其来的寒潮,宋老夫人得了风寒,白日里就断断续续地咳嗽,晚上则整夜地咳,几乎无法入睡。找吴大夫来看过,吃了两天药,也完全不见好转。
宋清亲手熬了鸡汤,一进屋子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四面的窗户都关严实了,密不透风。宋清一进来赶紧脱掉外袄交给下人,站了会儿去去身上的寒气才敢进到内室。
老夫人躺在榻上,盖着狐裘,只露出一个头来,正在浅眠。宋清将鸡汤交给罗嬷嬷,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黄昏再来时,老夫人已经醒了,说了好些话,但精神头却是不如之前好了。除了宋知越和宋知文外,众人都到了,看着吴大夫给老夫人诊脉。屋子里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吴大夫就起了身,说是只能继续慢慢吃药养着。
吴大夫走后,宋长明道:“母亲,我请别的大夫再来看看吧。这吴大夫光会说这些话,也没见您病情好多少。”
老夫人咳了一声,摇摇手,皱眉道:“他是从出阁前就跟着我的大夫,比旁人都知道我的身体。别费事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母亲,您这什么话?您会长命百岁的。”宋长明道。
话虽如此说,但看着老夫人虚弱的模样,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免让人心里发慌。
宋知淑坐在榻边,抚着老夫人的胸口,给她顺着气,柔声道:“祖母,我到佛前去为您祈福吧。人说心诚则灵,上天看在知淑的份上会庇佑老夫人的。”
王曼云道:“知淑,你的心意祖母知道。可是祈福是要跪着,你是未来的世子妃,还是别跪着了,于理不合。”
“为了祖母,还管什么理?”宋知淑微红着眼。
“知淑……”王曼云开口道:“明年开春你还要和楚世子成婚,好好的,别熬坏了身子。”
宋长明也道:“知淑,别任性,你和楚世子的婚事最要紧。”
“我才不要世子,我要陪着祖母。”宋知淑将脑袋轻轻贴在宋老夫人身上,温声道:“什么也比不上家里好。”
多么祖孙和睦的美好画面。要不是宋知淑头上那根簪子快将狐裘戳破,宋清都快要相信她了。她就这么看着宋知淑在她面前演戏,觉得好像在看一出荒诞的喜剧。
世子?祖母?不过都是宋知淑手里的工具罢了,有什么要紧。
戏又演了一会儿,宋老夫人还是拒绝了宋知淑要替她祈福的请求,让她以婚事为重。这是陛下钦赐的婚事,马虎不得。若到时宋知淑有个好歹,轻则是个笑话,重则是大不敬。
然后宋知淑便朝宋清看了过来。
宋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宋知淑就将她拉了进去。
“知淑不孝,不能替祖母祈福。如今祖母也很看重大姐,不如大姐替知淑去吧,可好?”
宋清还没说话,就听宋知淑继续道:“大姐若是有难处,不去也可,知淑不愿强人所难,宁愿不要这婚事也要替祖母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