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果至今故宅尚未去成,倒是陪着她在魇阵里又出生入死了一遭。
阿柏听完时湛的话轻叹一声:“商城主做过那些事情,可小商少爷是个好孩子。”
谢召抿了抿嘴,在一旁一言不发。
良久,屋内静得只能听见檐下滴水的声音,谢召轻轻地开口问:“夫人,您想去见见覆雨么?”
阿柏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愣了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我这具身体的事儿,恐怕也不想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阿柏慢慢抬起手,动作缓慢而僵硬,手上仍然缠着厚厚的绷带,“我现在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已经走不出这间屋子啦。”
多亏了徽州小城山清水秀,生活也算得上是安逸,她这具纸身体也没什么太过操劳的活计,因而靠着修补勉勉强强撑过了十余年,可这已经是极限了。
她自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早就打算好了要独自一人回一趟广陵。前些年天下不太平,战火纷飞中道路被截断,哪里也去不成。待到战乱平息,她便马不停蹄出了门。
一路颠簸劳累让她的身体在一日一日的奔波中迅速地磨损,手掌上每日新增的裂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为了不吓到旁人,她便在手上和胸口都缠上了绷带。到了广陵之后身上的盘缠也花费得差不多了,住不起客栈,她便独自住进了曾经谢老板住过的见微观。
近来她眼睛也不太看得清了,每天一到晚上便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根据窗外守卫们聊天说的话来猜测大致的时辰。
谢召端详着阿柏和少女时期别无二致的脸,心下一沉,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今天要盛装打扮。
阿柏突然叫她:“小谢姑娘。”
谢召抬起头,这才发现她刚才喊的不是“小召”而是“小谢”,愣了一下。阿柏笑了笑,问道:“你父亲近来还好么?”
谢召想起了临出门前谢老板给她的信和他的目光。
谢召点点头:“家父很好。”
然后她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临走前谢老板递给她的信封:“我来广陵之前,我爹和我说,如果能和您见上一面,就把这个交给您。”
犹豫了一阵,谢召又低声说:“当初覆雨和我说起她收到的信,我还以为您......”
阿柏摇摇头,颤抖着伸手接过谢老板写给她的信,凑近了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
其实凑近了烛光,她也不大能分辨得出信件上的字迹了,只能隐约看见他在信里写了些道歉的话语,又和她说道了几句覆雨在谢召身边的情况。
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远处天幕上淡淡的晨光如水雾般铺开,浓重的夜色渐渐褪去,熹微霞光出现在天际,宛若二八少女羞红的脸颊,映照在盛装女人的脸上。
天色渐渐亮起,阿柏的视线前也一片模糊。她读完了信,慢慢垂下手将信纸放在桌上,侧目看向窗外。
她轻声对谢召和时湛说:“谢谢你们来送我。”
“只可惜,我来广陵这一趟,到底没亲眼看着商誉生不如死。”她轻叹道,“是我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即安静了下来。紧接着,阿柏的身体像是开裂的瓷器一般,逐渐爬上一道道裂纹,发出如同绢帛撕裂般的声响。
然后在谢召和时湛的注目之下,裂纹猛地碎裂开来,碎纸簌簌落下,阿柏仍然端坐在那里,直到从头到脚的纸片纷纷剥离而下,整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碎纸纷飞,如同屋内纷纷扬扬落一场大雪。
谢召伸出手去,洁白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她手心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守卫仍然无知无觉,片刻之后,只见一抹红色的衣角出现在视野里,覆雨猛地在门前刹住脚步,望着一地的碎纸和阿柏无声无息飘落在地的衣衫,已是泪流满面。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哑声叫了一声:“......娘亲。”
商林晚跟在她身后。
他咳嗽了几声,目光触及屋内景象,目光复杂。随即他转向时湛和谢召,道:“我家那老头子,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忽然吐了血,摔了一跤。也不知是磕着了哪儿,到现在也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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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清晨阿柏离去之后商誉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便一直昏迷不醒。城主府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一头雾水,看不出商誉有什么毛病,开了几方药也扎了针,商誉就是一直不醒。
大夫没有办法,只能用药吊着他性命。
而那日从魇阵里出来以后,商林晚的病情却莫名稳定了不少。虽说仍然虚弱得很,也受不得半点风,但好歹不会动辄晕倒了。因而一部分城主应该处理的事务,便分担给了商林晚。
覆雨本想要跟着谢召一起离开,但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城主府一团乱麻,她母亲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