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衣
秋风院内很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
莺歌和燕舞两个婢女正在侍弄院子里的花草,看见谢峦枝进来并不敢出声,远远地屈膝行个礼,就继续埋头干活了。
谢峦枝心道,看来那天晚上把她们吓到了。
那日晚上朱炯放话要把四个人全部赶走时冷厉的气势给四个婢女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一整个晚上她们四人都没怎么睡好,虽然第二天谢峦枝告诉她们朱炯答应留下她们,但四人最开始的雄心壮志依旧消磨了一大半,变得格外安静老实。
四个人都认清了一件事:代王身边不是这么好待的。
但如果能留下来,哪怕只是干杂活也是王爷院子里的人,比起别出来高了不知多少,因此四人得知逃过一劫竟生出感激涕零的心思来,干活越发认真稳重,生怕被拿了把柄丢了这个好差事。
谢峦枝带着裁缝走上阶梯,在门口守门的关宜一看到她立刻笑着打招呼:“阿峦姑娘回来啦?”
“王爷在处理公务?”
“是呢。”关宜看了眼跟在谢峦枝身后的两人,“是准备给王爷裁衣裳么?”
“是,你去向王爷通报一声,就说我带裁缝过来给他量身,准备宴会的衣服,他现在可要见。”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朱炯的声音,“进来吧。”朱炯已经听到门口的动静了。
谢峦枝向朱炯介绍说:“殿下,这两位都是瑞祥轩的老师傅,来给你裁宴会用的衣裳。”
朱炯起身伸平手站着,谢峦枝指挥两个裁缝过去量尺寸,“量仔细些,不要到时候大了小了改来改去的。”
老裁缝略有些忐忑地应下,“给王爷做衣裳,小人们不敢不尽心,一定会做仔细。”
两个裁缝配合默契,一个量一个记尺寸,不一会就完成了。
“不知王爷喜欢什么花样和款式。”老裁缝抱出一大本册子,“小人把花色都带来了,王爷可需要看一眼?”
朱炯看向谢峦枝:“阿峦,你来挑。”自己又回到座位上。
谢峦枝上前接过册子,“是。”
她带着两个裁缝离开秋风院去了前院,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与二人商量好款式和花样,这才回到秋风院。
朱炯看见她进来停下笔,“怎么这么久?”
谢峦枝说:“奴婢可没有去躲懒,宴会当天要做三套备用,顺便又订了几套殿下的常服,款式花色都要仔细挑选,这是殿下第一次宴客,当然要让人眼前一亮,不能被人小瞧了。”
“不过是件衣服,还能变出花来?”
却没想到,谢峦枝煞有其事点点头:“殿下英明,老师傅和我说现在京城的男子袍服的确是流行大片花的,像前阵子杜国公府的大少爷在他们那里订了一件大红色绣满了瑞兽的袍子,还装饰了一千多颗珍珠和各色宝石,十分艳丽,许多人效仿呢!”
朱炯的神情有些迟疑,“你——”
谢峦枝噗嗤笑了出来,“殿下莫慌,逗你的。”
旁边的关理吓一跳,这个阿峦,竟然敢同王爷这样子开玩笑。再看朱炯,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关理不由对谢峦枝又高看了两分。
谢峦枝解释说:“奴婢挑的都是深色底织金纹的,两件玄色的,一件蓝色圆领的,殿下容貌本就长得俊逸,不需要靠那些艳丽的衣服衬托,还是突出殿下的威严气质更好。”
朱炯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他对谢峦枝的品味很放心,这几年他的衣饰都是谢峦枝一手搭配的。
目光落到谢峦枝身上,朱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已经搬到了王府,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打扮?”
在说做衣服的事情,朱炯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谢峦枝身上,然后就发现了谢峦枝依然穿着在明泽堂时候的旧衣服,也就是宫里发下来的低等宫女的制式衣服。
不仅样式简单,料子也很普通,裙子的颜色是最老气的酱色,上衣稍好些,是蓝色的,但也不够正,衬得她肤色有些暗淡。
再看她的脸,素面朝天,头发盘起,只用了两个几乎看不见的银耳钉和一根木簪,其他装饰全都没有,看着倒是干净利落方便干活,但……
朱炯想,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似乎应该最是爱美,恨不能每个细节都用些小心思,而阿峦好像恰恰相反,似乎生怕旁人发现她身上一丝一毫的美丽之处,若非她的容貌长得出挑,这样的打扮和老嬷嬷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想起莺歌那四个婢女,俱是鲜妍亮丽的打扮,头上钗环珠花一应俱全,描了眉毛点了唇脂,看起来体面极了,倒把阿峦给比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峦是她们的丫头呢!
谢峦枝没想到朱炯突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以为朱炯是嫌弃她还穿着宫装,于是解释道:“这身穿习惯了,做事也方便,就忘记换了,殿下不喜欢的话奴婢明天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