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林(三)
辞了工作已经是下午,离开了饭店的员工宿舍,和她去住宾馆,也买好了明天的车票。阿明如果早点来叫我们走该多好,上午的工作白干了。不对,这两天的工作都白干了。
我把我们的行李箱都放在门口放行李架子上。我特意没有带背包,方便待会拿起行李箱就走。
“为什么总跟着我?”我问她。
“我想赚零花钱。”余乔半点不着边地说。
“跟着我你赚不到钱。”我很实在地说。她却假装听不见,戴上了耳机。
快到南京的时候,我看她已经睡着了,我拜托隔壁的阿婆把她喊醒,就拿着行李下了车。
和余乔在一起,我感受到放松,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很好。如果早点遇到她,可能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她机灵又活泼,就像是精灵,就像是宫廷花园里的花,相比之下,我就像一块潮湿的腐木,深沉而悲观。腐木横躺在鲜有人迹的古老森林里,即便在白天四周也是昏暗,头顶上,不同的大树从四面八方伸出枝叶遮挡了所有的光。
她很像琼,可是琼早死了,我不应该把别人当成她。我深呼了几口气,加快了离开的步伐。我在南京下车,找到了一份酒店的工作。打算两个月之后再去找明哥。为了不扑个空,我先联系老板,可是老板一听我要回去,就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拉黑了我的手机号。我就只能拜托阿蛟,可阿蛟说明哥已经很久没来了。我和阿蛟在电话里唠唠完近况。这个点,他们应该都在酒馆吧。
我随口一问: “老板在偷听吗?”然后听到了他俩的小声又急促的对话。我满意地挂掉电话,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披上外套出去吃点夜宵。夜里的城市满是霓虹灯,天空雾蒙蒙的,只看得见月亮,星星很少。城市光怪陆离,喧嚣热闹,我在人群里行走,麻木地看着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们。
一月后,我又打电话给阿蛟。阿蛟: “这段时间我回老家啦,有点事儿。”
话筒里他的声音变小了,我想象出他的习惯性动作,在通话结束的时候,拿着手机的手会自然离开耳朵边。因为这个习惯,中学时候没少听漏消息。电话对面的人还没说完,只能大声地“喂喂喂”,然后听到一连串的忙音。
我急忙大声说: “回学校看看老班,拍点照片寄给我。”
“啊,好啊。” 阿蛟习惯性离开耳朵的手又带着手机回到耳朵边。话筒里阿蛟的声音变大了。
“明哥他……” 我支支吾吾了。一直以来我没少给阿蛟打电话。酒馆老板是甩手掌柜,关于明哥的事情我大多都是从阿蛟这里打听来的。开始的时候因为我性子太过于疯狂,阿蛟直接拒接,把我拉进黑名。
“我不清楚,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阿蛟看了旁边老板一眼。老板在向他使眼色。
后来,工作是正经酒店,我上心起来慢慢就把他给忘了,也不是忘了,就是,不太在意了。
半年后晚上,我在喂一只小白猫。刚捡到的时候,白猫还是一只小奶猫。在一个干冷的冬天凌晨垃圾桶的纸箱里捡到的,老板开车送我们回来,我路过饭店门口的垃圾桶。只有薄薄一层的绒毛,眼睛紧闭,蜷缩成一团。实在是太小了,抱着也许就能救活也说不定的心态喂着羊奶粉。它喝着一点一点羊奶粉,就这样活了下来。我把她抱起来亲亲,打算过了几天去宠物医院检查打针驱虫。我为她买了新的猫窝,她看起来非常喜欢,在里面扭来扭去。我翻出了和余乔告别时候的那件外套,习惯性掏了掏外套口袋,希望能掏出一支口红或是一点钞票。
掏出了钞票,还有……纸条?纸条上面有“余乔”两个大字,有一串手机号码。我抱着当初养小白奶猫的心态,抱着不知是否能打通的心态拨打了这个电话。
忙音结束了,我尝试着喂了一声: “喂?”
对面也传来一声疑惑的“喂?”
“啊!你是……林林?”余乔不敢置信,尝试着问。
“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本该在下火车后拨打的那通电话,在半年后终于拨了出去。
“当时是你让老婆婆叫醒我的吧?”余乔问。
“蛤?你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这个吗?”
“啊?抱歉突然间脑子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余乔笑着说。
这个小孩子好像是刚刚度青春期,半年不见,我居然从电话里听出来了一点稳重。
“那么,你打电话给我,想问什么嘛?”余乔问。
“我只是、打来问问,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得通。”她平淡的语气让我不适应,我倒是宁愿她在电话里头和我闹得鸡飞狗跳,大声嚷嚷着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之类的话。她的反应与半年前截然不同,与我这半年来想象里的余乔截然不同。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你什么时候放我兜里的?”我问。
“在你说我学不到什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