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明珰被她唬得一愣,往日都是别人哭爹喊娘地跪求他“手下留情”,而今……他是被人情真意切地感谢了?
明珰干咳一声,倒是有些局促:“你,谢便谢……起来说话。”
江晚凝概是没听清,埋首深深,大有长跪不起之势。
她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明珰想让她站起来好好说话,他这个人呢素来“无恶不作”,人见人厌惯了,今日不过买了她五匹绸缎,便被这般千恩万谢,这场景罕见得让他自己都觉着怪异。
等等……刚才她自称为“江晚凝”。
明珰忽觉这名字有些熟悉,脑海里翻江倒海般闪过数段记忆,蓦地眉梢一扬,眼中含了促狭的趣意。他素来嘴里没个禁忌,张嘴便笑道:“江晚凝?你就是那个提刀勇闯韩府割袍断义、怒休未婚夫的小悍妇?”
“……”
此话一出,明珰明显察觉到女子身躯一滞,连抽泣声都一并停了。
明珰就这扇柄挠挠头,顺势想要扶起她:“我记错名字了?”
他弯下腰,握住江晚凝撑在地上的手腕将她拉起,抬头正对上那骤然盈满泪水的秋眸,脸颊泪痕尚在,鼻头哭得通红,明珰一惊,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想笑。
什么呀,就算他无意帮她还了税收,也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江晚凝又羞又恼,适才她还幻想原来这厮也非市井谣传的那般纨绔无理,眼下看来绝非浪得虚名,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犹且带笑的脸,她气不打一处来,昏头一使劲将他推倒在地。
女子气力不大,可明珰半弯着腰根本意想不到,下一秒,竟已狼狈地跌坐在地。
诶不是?他被推了?竟然被推倒了!推他的还是刚刚那个号称要报恩的小女子?!
明珰整个人还是懵的,只见江晚凝自顾自地站起来,拭去下颌剩下的那滴余泪,倔强地说道:“明公子,我虽是遭人抛弃,也绝不容你如此羞辱!”
他竟然骂她是“悍妇”,她做错什么了,既没有像西街张大姨扯着嗓子喋喋不休般骂街,也不似东街朱大娘在隆冬罚其夫婿小妾长跪雪中,她不过提剑吓了吓韩景兰,以报悔婚变心之辱,凭什么就要挂上“悍妇”这一骂名?
江晚凝越想越委屈,连日积压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她强忍着泪水,嘴唇气得哆哆嗦嗦:“再者,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若要较真,你比我更当得起这‘悍妇’之称!”
明珰这下算是回过神来,身后小厮万宝看见自家公子跌坐在地,魂吓得不轻,赶忙上去将他扶起,拍干净锦袍沾上的灰尘,悄悄打量明珰的神色不敢多言。
明珰未动怒,更多是一种莫名其妙,他第一次被女人“欺负”,平生从未如此无辜过,嚷嚷道:“你推我做甚?怎料定我在羞辱你?本公子话还没说完呢!”
江晚凝红着眼眶。
明珰扯了扯锦袍的一角,轻咳一声,端出一副义正严辞地模样,高声道:“江晚凝,你听好了,本公子想说的是……”
明珰压根没什么后半句,适才一时口快的玩笑话把她惹哭了,他被推倒丢了面子,怎么也要补足这后半句把场子挣回来!
“想说的是……”
江晚凝目不转睛地等他回答。
明珰拖长了调子,趁机给万宝使眼色,意图万宝替他想想说些什么好找回场子。
万宝眼珠贼溜溜那么一转,立马接话道:“我们公子就觉得‘悍妇’是个褒义词!”
“对!”明珰斩钉截铁地认同,说完就后悔了,万宝这接的是什么话?他自己都不信。果然一看,江晚凝不但没缓和,反而眼底似乎又泛起点点晶莹。她不愿自己脆弱的样子展示在外人面前,强撑着气魄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落在明珰耳里那便是赤裸裸的嘲弄,在这金陵城,他明小爷素来说一不二,他说是黑,谁敢跟他犟白?!今天他还偏要让江晚凝服软!
“哭什么哭,本公子权全是在夸奖你!悍妇怎么了?本公子就喜欢悍妇!”明珰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准确,万一是西街张大姨那样扯着嗓子喋喋不休般骂街的,或是东街朱大娘在隆冬罚其夫婿小妾长跪雪中的悍妇,他还是不能够接受,为了精准定义——
“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种敢打敢拼、暴扣渣男的小悍妇!”
江晚凝一噎,听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明珰看着她的神色,抖开扇子心满意足地徐徐摇之,微昂下颌,眉目间仿佛在说这下看你还有什么道理。
万宝悄悄拉了拉明珰的衣袖,凑近比了个大拇指,“公子,还是您一句到位。”不仅噎住了那小女子,就连她身边店铺里的人皆是瞠目结舌。
明珰旋即便想乘胜追击,“诶,这下说清楚了本公子没有羞辱谩骂你的意思,那你方才将我推倒在地,你得跟我道歉!”
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可江晚凝已听不进后来明珰所说的话,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