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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冉濯铺的旧人近乎遣散一空,连翘看着散出去的银票,不由心疼地对江晚凝道:“当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个势利眼,小姐何苦以礼相待!让他们个个心满意足而去!”
江家府院和染坊铺子相通,住宅不大,却腾了一大块地原用来晾晒染布,而今光秃秃一片,平添寥破氛围。
自父亲骤然离世,染布荒废,生意也渐渐惨淡。
这沉重的担子毫无准备地压在江晚凝身上,她从惶恐彷徨中挣扎,也曾深夜泪流,可幼弟懵懂,她必须独当一面。
江晚凝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心已经被收买走了,留着人也没用。”
连翘眉尖微蹙,“小姐的意思是……他们是被授意闹事的?那……是王家?还是齐家?”
金陵城内共有三家名气不错的染坊,除了江家的冉濯铺,就剩下王家的绮罗坊和齐家的彩裳铺。王家家大业大,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生意,用料材质都价格不菲。而冉濯铺和彩裳铺主打亲民,受众一致,但江家手艺更精,百姓口碑更好些。
好不容易等江家失势,齐家自是要趁乱踩上两脚再借机上位,而王家……事不关己,自是坐山观虎斗。
她江晚凝不是良善无度、软弱可欺的主,背叛的人下地狱,这些个银两,不过是今日的蜜饯,来日的□□。
江晚凝尚未回答连翘所问,刘春德便从铺子里折返回来。
他面带喜色,江晚凝有些奇怪,适才让他去铺子里清点所剩布料,竟这般快就回来了?
刘春德招呼着身后几人,“你们几个自己跟小姐说,我尚未清点完还得回去。”
那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不远处的娇小姐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袭青黛色的衣衫已显老沉,面容娴雅,一眼观之虽不为惊艳,却是古茗愈品愈绝,眉眼淡雅温婉得恰到好处,脸色苍白了些,颦笑间自惹人怜爱。
“奴婢、奴才见过小姐。”
江晚凝示意他们起身:“是还未领到工钱么?”
连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袋子里掏出钱币,这几人却连连躬身向后退去,摆手拒绝。
“小姐,我们不想走。”
说这话的名唤翠屏,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当年江州饥荒,是江老爷将我救下带我来了金陵,那是奴婢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必以性命为报,非生离死别绝不离开!”
身边丫头红袖亦是扑通跪下:“小姐有所不知,那牛小二早已被齐家的人买通,自老爷遇难,冉濯铺无人看管,他便蛊惑人心帮着齐家从我们这招揽生意,那些会染布的小厮全被他哄骗去了彩裳铺!奴婢不愿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我们!”
江晚凝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眼下此景难免让人动容,心中像是有股暖流划过,她将两人扶起:“你们放心,我已决意守护冉濯铺,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那头还伫立着一位青年,他话少沉默,一个劲拘谨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翠屏见状忙将他往前一推:“呆子说话呀。”
青年忸怩不安,抬头怯生生看了江晚凝一眼,又赶忙底下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会染布。”
翠屏瞧他吞吐模样,只得帮他表述道:“他叫木围,平时呆愣愣的总被牛小二趁机欺负,说话便更结巴了。但小姐莫要嫌弃,木围办事牢靠,江老爷心善总教我们学门手艺混口饭吃,木围学得认真,手艺不会差的。”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清理出去一批腐虫,江晚凝又怎会嫌弃甘愿留下共苦的几人,当即道:“日后你们便搬进府中跟我同住,以后冉濯铺还要依赖各位同我一起支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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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江时禹吵着闹着要见江晚凝,眼见她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小小年纪的江时禹似乎理解了阿姐的疲惫,用完膳后便牵着连翘乖乖回屋休息。
前厅还亮着灯。
江晚凝撑起精神,抬手示意刘春德。
经过一下午的打理,刘春德将府中和铺子里的积货都清点了清楚,连同本月订单一并娓娓道来。
除开连翘负责内宅之事,原先又数十众工人的冉濯铺现在就只剩下五个人。
刘春福将情况详尽道完后,总结道:“当下赊账不多,只有老爷失手落入江中的那箱白布需补,最大的困难是……”
他语气沉了沉,“这些时日因府内有丧,冉濯铺已流失客源,更有齐家人在外散播,江老爷一死,日后江家无人再能染出好布。”
“更别提今日牛小二大闹一番,于大庭广众之下带着人离开……民间有关冉濯铺倒闭的流言四起。”
江晚凝沉思片刻,越是遇事越不可慌乱,她在脑海里盘清思路,一件件解决道:“那箱白布是用来给明府下人制作秋衣外衫的,时间紧迫,再去扬州订购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早已料到,一时沉默,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