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乱
瞧着这么一张小纸条儿,姬桢咬着嘴唇,只觉它大约也有千斤重了。
先是“怀王兵围皇城”——这便很是令人惊讶,叶缮都已然被调出了京城去,如何她阿爷,还能用动金吾卫的兵?
莫不是他在金吾卫早有内应,而叶缮,不过是个障眼法?
再有那李橱。
姬桢本是绝不信李橱的人品的,这人前世如何对待她与小阿娘,她还忘不掉。此生又试图将亲妹献与皇帝换一场荣华富贵,人品也未见得便好到了甚么地方去。
若要她自己选,她是不敢信李橱的。可偏生沈衍如此安排……
是笃定了若是怀王策动的叛军若能进宫城,皇帝一急,便许会要她性命么?
便是身上盖着锦被,而天气一点儿也不冷,思及此处,姬桢犹自打心眼儿里漫着一股冷意。
人人都说她是皇帝最疼宠的阿妹,也说她是怀王最看重的女儿。
可是真若是阿爷攻入宫中,皇帝一定不会惮于用她的性命来威胁阿爷。
而阿爷也绝不会为了保她的命,放弃近在咫尺的皇位。
姬桢实在不知阿爷哪里来的理由,竟然能带着金吾卫造反!
他难道不知道,此事一旦发动,便再也无有回头路了么?若是他不能成,那些金吾卫将士们也是要被阖家处斩了,是而事情若有不对,他们大有可能回过头来,以怀王府上下性命,换自己的命呐。
阿爷哪里来的把握,却叫她陷入这不上不下,难生难死的境地——可也不能全怨阿爷,她若是无心大位,那么,做皇帝的女儿,哪怕封号上要减上一减,也一定胜过做皇帝的堂妹,凭一点宠爱混一个“长公主”的名号。
若是这么想,阿爷一定认为,她也会心甘情愿为他的大业冒险罢。
可她不愿意!
她只是生为女儿家,并不是生来没头脑。谋夺天下这样的大事,做成了,也是阿爷一个人定能享用无边富贵,做不成,却是要阖家陪着他受尽牵连!
她要冒险,自是要为自己筹谋些事情。
沈衍安排她若是有变便去小玉阁暂避——那会子,必是阿爷的军士攻入了宫城来,李橱便为了再投新主,必也要竭力护她周全。
躲入小玉阁固然好,可若只是藏起来,便失却了在这场变乱中,占得先机的机会。
若如此,她便是自己能活,也无法护住正身怀六甲的仪娘。
仪娘对她,极是要紧。
从太后所居的养寿殿东偏殿出去,需得走一炷香时分,才能到皇后所居的徽宁宫。而徽宁宫离皇帝的居所不远,倘有兵变,那里定是风波的最中心。
可有甚么路线,能最快地跑到那里去吗?
她还需得易服,才能从太后这里溜出去。
也需得时刻能证实自己的身份,免得遇到了乱兵说不清楚。
再有,还需弄一把武器,顶好是剑……这倒不费难,宫中只要发生乱战,便定有来不及收殓的尸骸……
她正想着,素娘便来了她身边,怯怯道:“殿下……殿下莫哭,好不好?”
想也知晓,素娘是被那些个不敢自己来见她的宫婢打发过来的——当真是欺负人!素娘这样的口才,能劝动甚么人。
姬桢一把揭开被子,对她微微摇头,口中只道:“你说甚么话,你这样的人,怎么懂我受的屈辱!”
素娘方才也见了沈衍掐着长公主的脸迫她用水用膳,想来这事儿是极辱慢了她,可是,长公主与沈内官,不是悄悄相恋的一对儿么。
先前长公主闹脾气,口口声声说甚么叶郎,那自是假的,难道今日沈内官强迫于她,反是真的激怒了她?
素娘想了想,道:“殿下脸面上不曾留下瘀痕。”
姬桢果然立时便不哭了。
沈衍方才捏她的脸,装作用力极大,可是,她知晓那是做给旁人看的。
他实在并不是用尽力气——哪能想到,因了这一点怜悯,反倒留了破绽。
她不哭了,素娘便松了一口气,想长公主到底是没有真和沈内官相恼。
而姬桢急切道:“当真不曾留下印痕?”
“真不曾!”
“你把我的妆匣搬来,我要瞧瞧。”
妆匣?素娘一怔,旋即明白——若只是要照一照自己颜面,何必要妆匣呢,单要一面铜镜便是。
她急忙去搬了整个妆匣近前,姬桢亲手开了匣子,对着里头安着的镜子左右瞄一瞄,眉头一蹙,以指尖点着沈衍方才捏过的肌肤:“当真不曾留下印痕么。”
素娘凑上去细瞧:“唔,细看的话,倒也有。”
说着手上极快地开了胭脂盒子,又捻一把青黛,在胭脂盒里轻轻一抹。
抬手碰碰姬桢下巴两侧,那白玉般肌肤上,立时显出红里隐约带青的指痕来。
姬桢对着她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