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姬桢心里头是揪着的。
“是,是御医说不准走动的么?”
“倒也不是,御医说,我动一动也无妨,可陛下他大约是担忧,是而……”仪娘苦笑。
姬桢也唯有苦笑。
皇帝如今唯一的儿郎子听力受损,他怎能不急着要个健全的嫡子呢。
仪娘这一胎可以说是万万不能有失了。
只是,他们何曾想过仪娘,她才十七岁。
她生性活泼爱动,却要她每日都这样规规矩矩安分坐着,连多走动几步也不能。
“阿兄他待你好么。”她突然问。
“……是好的,衣食住行种种,陛下都思虑周全了。”
“除此之外呢?”
“也没有旁的了罢。”
“他可知晓你的心思……”
“我如何能用这些无稽的事情去烦扰他?”仪娘摇摇头,“阿桢,你,你,嗳。”
“我如何?”姬桢咬着唇,看她。
“我从入宫往后,再不必想甚么夫妇之间心意相投的事,那……那是奢望,本也不该是人人都有的。”她叹息道,“如今已然很不坏了,你可还记得先时我们想起此事,都还怕陛下待我,连这些日常的好也没有呢。现下,至少这一点,你我都好安心了。”
姬桢眼帘一垂,她气郁得紧,又不好说。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小姊妹,她只露出三分情态,仪娘心下便猜出了八分。
伸了手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桢,你别替我委屈。我的心思你是知晓的……我,我一向也知晓,他不会打从心底里珍爱一个女人,而我爷娘,我阿兄,他们是需要我在这里的。”
“……可是,这本不该是你必须承担的事情!”姬桢声音一噎。
“是我愿意的。”仪娘笑了笑,忽又道,“你那个很美貌的宦官,叫甚么名字来着,便是双手被人揭了皮的那个——李……”
“李橱么?”
“是呢,上一回,我在花园里遇见了他,他见我不欢喜,也与我说,我得好好儿的……”仪娘笑笑,“他说,你也需要我好生活着呢。”
姬桢鼻中猛地一酸,她说:“可你是知晓我的,若让我选,我宁可你帮不上我甚么,只消你每日都欢欢喜喜活着,只是如此,就好了……”
“可你若让我选,我想,能让我阿爷能早些回京,再也不必戍守北疆,想让阿娘不再担忧阿兄的婚事,想让你……想让你想做甚么,便能做甚么。”仪娘道,“我幼时,想我们若都是儿郎子,就好了。那会子,先帝不是已然封你做了公主么,我便想,你若是先帝的亲儿……”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下去,终至无言。
姬桢的心倏然跳快了些,她隐约有些猜测,禁不住心下那阵冲动,追问道:“那如何呢……”
“那样,你若是……若是能做了皇帝,我便与你做个大将军,为你开疆拓土,彼时史书上,自有我们君臣的一笔。”她道,“如今虽知这是不能了,可你不想下降,不想为人妇,我是知晓的。”
姬桢喉头一紧,她想叫仪娘不要说了,可只迟了一霎,仪娘的话已然出口。
“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嫁你不欢喜的人。”
姬桢张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了甚么,她抬起头,仪娘被她的举动一惊,正要问她怎么,外头便传来了皇帝驾到的响动。
一时仪娘也不能再说甚么,她匆忙起身,姬桢还扶了她一把,低声道:“你如今,举动是越慢越好,若是鲁莽了,在我阿兄瞧来,便是不知轻重了。”
仪娘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自然有数。”
姬桢因点头,见她缓而稳地迎出去,嘴唇一抿,落后半步跟上去。
皇帝一定是早已知晓她在此处,搀扶了仪娘起身,便看向她,温声笑道:“阿桢来了,怎也不去瞧朕。”
姬桢唇角一抬,道:“阿兄一日日忙着国家大事,我怎么敢轻易叨扰。总不好当真朝中重臣的面,向阿兄要果子点心罢。”
“你也不是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姬桢面上一红,嗔道:“那都是甚时候的事情了——那会子我才几岁呢,偏阿兄记着个小娘子不懂事的事儿,现下还拿来嘲笑。”
皇帝竟是哈哈大笑:“是了,那会子小,如今长大了,却不知不想要果子糕饼后,还想要甚么?”
姬桢一撇嘴:“如今甚么也不缺啦,阿兄可别胡乱赏我东西。”
“哦?”皇帝唇边还噙着笑,望向她,眼神却是试探的,“你想不想要个好驸马?”
姬桢摇头:“这是断断不想的。”
“为甚?”
“我做长公主便很好了,若是多个驸马,不敬他有违夫妻之道,敬他么——他算甚么东西?”姬桢眉一挑,“阿兄您知晓的,我自幼儿便是伯父伯娘捧在手心儿里的,我甚时候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