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

就是个聪明的，你比她还聪明些，也是应当的——对了，你去瞧过你小阿娘了不曾？叫我说，早些去罢。”

“现下么？”姬桢一怔。

明氏从前是不会催着她去看杨侧妃的，今日这是……

“现下就去也成，总归别晚了，别扰着她——你小阿娘，要给你生个阿弟了，这会儿，她受不得累。”

姬桢愕然。

“我，我小阿娘……有……有喜了？”她问得磕磕绊绊，前世分明没有这一出。

“嗯。”明氏点点头。

姬桢心下一沉。

虽知晓亲王府后院的姬妾，再没有一个人不想生儿子，可她现在是知道的，女人生育，很难过的。

前世阿娘生阿弟时，已经是封了恭妃了，如此才使唤得动御医。否则，怕是那场难产，便要将阿娘和阿弟都带走了。

而如今，没有御医，阿娘也比当时年轻七岁。

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吗？

“阿娘，生育，是不是非常疼？”姬桢皱着小眉头，往明氏怀里蹭了蹭。

明氏摇摇头：“我又不曾生养过，如何知晓？只是，我也见过许多人生养了，立在外头听里头的响动，有一个算一个，全像是的。”

姬桢抿抿嘴唇：“小阿娘……一定要生阿弟么？有我还不够么？”

明氏瞧着她，仿佛还有几丝慨叹：“你若是儿郎子，你阿爷或许，便不这么想叫你小阿娘再生一个了……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是得空，多陪她说说话，顶好生个如你一样聪慧的儿郎，从今，从今往后……便再别受那生养的苦楚了。”

姬桢心神一晃。

莫非是因为，兄弟们都不如意，所以阿爷以为，若是杨侧妃再生一个儿郎，便能是如阿姊一样？

这可真是想多了！她读书读得极好，并非因为聪慧，而是因为前世学过。

若真是个小儿郎，今后怕是会活得很难啊。

而当姬桢匆匆赶到杨侧妃院中时，她正偎在美人榻上晒太阳。

杨侧妃皮肤白，且是个怎么晒都晒不黑的，冬日阳光照过糊窗薄纱，融融落在她脸面上，真是一张芙蓉面，还微微透出些柔润的粉色来。

姬桢脚步声响起，她方张了眼睛望过来：“阿桢？”

“小阿娘！”姬桢走过去，在美人榻边坐下，一双猫儿眼上下望望，才笑，“我听阿娘说，我要有小阿弟了。”

杨侧妃掐一把她脸蛋儿，指腹柔柔软软的，捏过去还带着好闻的香气：“你怎知晓是个小阿弟呢。”

“我觉得是。”她说。

杨侧妃便笑起来：“是么，我听说过，小童的眼睛毒，能瞧出来。你既然说是儿郎子，那便是个儿郎罢。”

姬桢嘿嘿一笑。

小童的眼睛或许毒，或许能瞧出来，但她是瞧不出的。

她又不是个真正的小女郎，哪还有这本事。

一口咬定是儿郎子，不过是因为，若生了男孩儿，阿娘便不用再怀胎一次了。

王妃的话，分明是说，因她聪慧，所以阿爷才想要个和她一样聪颖的儿郎，于是才定要她的生母杨侧妃来生。

姬桢听着都觉心意沉沉。仿佛都是因她爱出风头，才累得生母又要受这一胎辛苦。

生儿育女哪是那样容易的事儿？

慢说她是做女儿的，只想阿娘身子康健，平安百年，便是王妃——明氏理该是整个怀王府中，最要注意她阿爷子嗣血裔的一个人，可因与杨侧妃交好，提到这一胎，眉间亦有隐忧。

王府中折在生儿育女一事上的姬妾，也不止是一个二个了。

若不如此，姬桢现下就该再多一个阿兄和四个弟妹。

只是这样的担心，便是心中想想，都觉得晦气，要说出来，便更是万万不能。

杨侧妃还拉着她手说话呢：“我也觉得像是个儿郎子。我有你那会儿，什么也不想用，便是勉强用下几口饭食，转眼便要呕出来，十分难过。这一胎倒是不折腾人。”

姬桢一怔，她也零星听说过，自己在娘胎里是挺不安分的，杨侧妃怀了她十个月，倒恹恹了八个月，她呱呱坠地时才四斤出头，单薄瘦小得可怜。

连王府里的乳母抱着她都心惊胆战，唯怕一个不当心，将这独一个的娇娇儿给养没了。

就为着她娇弱，明氏先给她取了个乳名叫雪狸子，图猫儿有九条命。叫到满周岁，取大名时，放着棠梨樱杜不用，挑了个桢字儿出来。

要么解作硬木，要么解作宫室的梁柱，总比那些个风一过便飘花瓣儿的花树更结实些。

她果然被养得结实，这会儿再瞧不出胎里不足的迹象，脸色红润肩腰修挺，除却没仪娘高，竟也能假装将门虎女。

——到底她是个打二三岁起便吃个不住嘴的小饕餮，每日零嘴儿不断倒罢，二膳二点心也绝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