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公主
当夜,齐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亲送了一只火漆封住的沉香木匣来。
道齐峻与济王府往来的书信,全在这只匣子里了。
弃车保帅,在此一举。
姬桢倒也不曾多说什么,收下匣子,次日入宫后,寻了个机会去拜见皇帝,禀明原委,将那匣子呈上。
还特意道:“阿桢不敢开视,然则这匣子既是齐家送来的,伯父还是请命人在远处打开,再将其中内容之物,用白绢捧了奉上才好。”
皇帝一怔,失笑道:“你是担心这匣子里有机关,还是这信件上有剧毒?”
姬桢极认真地点着头:“万一呢?伯父龙体,断不能有任何损伤。阿桢料想他们也不敢在匣子和信上动手脚,可万一,他们偏不要阖族的脑袋了呢?伯父若是遇险,阿桢也没脸活了。”
皇帝原当她是小女孩儿奇思妙想,倒也很为她一片孺慕心欢,然而再听下去……
若齐家真跟他拼命,那一家子的脑袋不要也便罢了,他却是何必!
因此着内侍将书房内一应窗子都打开了:“拿到那边去,将匣子拆开。”
内侍们闻言,皆小心翼翼——谁不把自己的命当条命呢?自然不能托大。
待验过火漆,破盒掀开盖子的一刻,众人皆急退几步,见里头既未射出毒箭,亦未喷出毒粉,方再次凑上前去,将内里信件一封封拆开,放在盘中,托与皇帝观看。
皇帝扫姬桢一眼,笑道:“多虑了罢?”
“阿桢以为,多小心都不为过呢,伯父是天下的主心骨……”
“好啦,好啦。”皇帝打断她,笑道,“小女孩儿家,这么多心思。”
姬桢哪敢“少”心思,她现下还不知济王死活呢。若是死了,自然好说,若还活着,而这匣子中有什么机关,令皇帝毙命……
那齐家岂不是绝地翻盘?
皇帝伸手捻动几张沾在一起的纸页,顺手将手指送往唇边,可还没呵出气来,正紧张着的姬桢便大叫一声:“伯父且慢!”
他几乎无奈地看着她:“阿桢,又怎么了?”
“万一纸上有毒呢?”
“……”
皇帝索性召了孙医正进来,以小剪子剪了一角信笺下来试毒。
他看看孙医正,再看看姬桢,满脸的无奈,心道也不知小娘子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在纸上下毒这事儿,不过是前朝故旧的传言,难道还真有人在信纸上涂毒?
可……
可孙医正脸绿了。
“陛下,这纸有异。”孙医正道,“入避秽水,避秽水变色了。”
皇帝差点倒仰。
他牙齿紧咬——瞧着自己右手的拇指食指,一时竟觉麻痹起来。
“朕方才以手触碰!”他的声音都变调了,“来,来给朕瞧瞧!”
孙医正先从瓷瓶中倒出避秽水,又唤小内侍去取净蒸过的清水来,反复搓洗皇帝的指肚,这会儿也顾不上动作该当轻柔了,只恨不得将一层皮都搓下来才安心。
饶是如此,皇帝仍旧觉得,方才自己将手放在唇边呵气的动作——虽然并未触到面上皮肉,也叫他面部僵硬起来。
洗揉许久,孙医正为他请过脉,敷上解毒去秽的药膏子,方道:“圣人,无碍了。”
皇帝如此才松了一口气,目光一晃,见姬桢满脸忧色,心中倒是一暖,旋即问赵五德:“开那匣子前,火漆可验过了?”
“是,是安祯侯府的漆封。”
“那就都捉拿了罢。”皇帝淡淡道。
姬桢抿抿嘴唇,急促促道:“伯父,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齐家为何要……昨儿个,齐二娘来求我,分明是很殷勤的,瞧着也很怕……她怎么会行凶呢?”她一脸的委屈。
“那你又为何要提醒朕,这信笺与匣子,或有杀机?”
“因齐氏曾是北朝齐国之君啊。”姬桢道,“曾以纸页涂毒的假信,毒杀意图篡位的重臣——虽然北齐近支的皇族后来皆被屠弑殆尽,但他们既然做过这样的事儿,便或者还有此类的药呢。万一,万一……”
皇帝蹙眉道:“你阿爷与朕说,你近来读南北史——就读了这些昏君佞臣的东西?”
姬桢挑挑眉:“圣贤明君的东西,阿桢读来做什么,阿桢只是个郡主呀。再者南北史上,有几个不是昏君佞臣的?阿桢倒觉得,这些鬼蜮伎俩,倒也值得一观——道不正则行不正,然而行之一事本身,却未必不可用于大道。”
“罢罢罢,”皇帝连忙摆手命她打住,“再这么下去,今后你也领个差事,给弟妹侄儿们讲学罢——总归你如此能说。”
姬桢连忙摇头:“那岂不是要被叔伯兄弟们讨厌了?好好的儿女,教阿桢教出来,一个个尽日里只会暗自生嘀咕,都成了坏人。”
“多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