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向他道歉。接下来两周的时间里,我们的关系变得僵硬。这让我每一次探视病房的过程近乎成了无可忍耐的炼狱之旅。一次我闻了闻那条围巾,它经过清洗后的味道既像是五金商店,又像是医院病房。我不时遐想它原本应有的气味,带有何等记忆芬芳的味道,令父亲如此眷恋与着迷。我意识到自己正逐渐走进某个昏暗的秘密之所,一座青春时代的象牙之塔在那里耸立,而塔内忧伤、苦涩的空气中,即将朽坏的老人将自己禁闭其间,耳朵向着窗外渐浓的阴影,听着一只鸟儿欲眠的啼声。
出院之后,随着身体略有好转,他的心境逐渐向好。不觉间,我们达成了和解。我好奇他是否仍旧继续同他的围巾保持亲昵。事实确是如此。每当黄昏协着疲惫一同袭上他,他仍旧打开衣橱。它叠得整整齐齐,就躺在那里。他将它取出来,抚摸着它,与它一同躺在他的躺椅上。
“这是他的围巾,是吗?”我问。
他没说话,仰着头,双眼望着墙壁,喉结微微地上下移动。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我看见他抬起手,用手背擦着眼睛。窗户透出的黄昏的光线中,他的两腮沾满泪水。
随后他告诉我一切。自童年时代初次见到那个男人的二十六年后,我知晓了他的名字,以及他们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