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惊无险
次日清晨,东方泛白。
萧镜半梦半醒间,周身竟发起热来。
迷蒙之间听得几声驴啼,她才想起昨日与阿大已然相约,只得强撑着病体起床收整。
出门登车,二人辞别通河镇五味坊的掌柜,赶着驴车沿官道一路西进。在这康州郡的辖区之内,果真遇到许多搜查详尽的关口,但都因着萧镜是个女子而未被阻拦。
见此情形,阿大越发觉得世子殿下智勇双全,敬仰之情无以复加。
出了康州郡,盘查便松懈了许多,萧镜逐渐放下心来。但她肩上伤口仍旧严重,身上骤冷骤热,入夜犹甚。阿大倒是借这阿姊偶感风寒的名头,去了些药房胡乱抓了些药材。可萧镜不敢露面让大夫问诊切脉,药效到底是差了许多。
萧镜只觉得日渐乏力,但心中诸事未了,一刻不敢停息。
阿大虽说可靠,但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萧镜怕再多说些什么会平白增添他的压力,只得独自咬牙强撑。
“进了京就好了。”萧镜这般想着。
恍惚之间十几日过去,当她真的看见了王都城门上那块写着“璃水城”三个大字的牌匾时,只觉身在梦中。
萧镜换回男子装束后,与阿大商议了一番,决定由阿大赶着驴车先行进城。此举除了意在试探此处是否仍有与贼人相关的暗桩外,也能让阿大早些回到五味坊,将事情经过逐一禀报洛怀安和淳于过。
洛怀安一知道了,那母后自然也就知道了。
萧镜忽然有些怅然。
原想着让母后瞧瞧,这等小事她萧镜自是手到擒来。可现下却是铩羽而归,全靠母后塞过来的阿大才捡回一条性命,着实有些丢人。
萧镜收了心思,远远瞄见阿大未经盘查顺利通关,略略放心了几分。
虽是正午,但风雪又至。帷帽之下,萧镜已是昏昏沉沉。她自虐一般按了按肩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激得她打了个寒颤,顿觉灵台清明起来。
眼下便是她的“战场”了。
话分两头。
那日沈宴清与萧镜分别之后,也是一路向西,直奔王都璃水城而来。
可是沈宴清一来不敢驻店投宿,二来不敢官道直行。他只得东躲西藏,先盗了一家猎户的皮毛御寒,后又盗了一户农人的劣马代步。
如此走走停停,餐风露宿,此时竟也到了都城门口。
守城卫兵应许是将他当做了行乞之人,只瞥了他一眼便要将他赶走。
沈宴清正与卫兵理论之时,却见一人掀了头顶的帷帽,手持一方印鉴,高声喝道:
“孤乃世子萧镜,传执金吾速来接驾。”
沈宴清只觉得这人从身形到声音都分外耳熟,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听过。但此人自称是璃国世子萧镜,为复国计,那不正是他需要结交之人么?
然而沈宴清正欲上前攀谈,却被守城迅速拦下,推搡至了城外。
萧镜听闻这边的动静,转头巡视了一圈。待看至沈宴清处,也觉得这人虽看不清脸,但气质却有些相熟。
还未来得及多想,向来负责的执金吾冯越便已到了。这个时间,想来他本就在城门的塔楼上巡查,来得快些也是自然。
执金吾领王都北军,掌京师徼循,需每日入宫述职,当然是认得萧镜的。
眼见世子殿下孤身回銮,面色还如此之差,冯越心下暗道不好。
他当即见驾,随后招来一名辅都尉丞,命他先行骑上快马入宫回禀。转头又招来一名左参将,命他传了舆车给世子殿下代步。随后点了精兵四十,自己亲自领军,护送萧镜入宫。
沈宴清眼见这与璃国世子攀谈的绝佳机会就此错过,不由得心生恼怒,却也别无他法。可低头看了看他这一身的泥泞,又不禁苦笑。罢了,只能等到天色再暗些,偷偷溜进城中再说了。
此时正值未时,乃是午间国主萧渊与朝臣们议事的时间。
因着冬日寒冷,议事所在便从尚仪殿搬到了设有地暖的珠玑殿中。
现下三公九卿这等朝中重臣都聚于此,王长子萧佐也伴驾在侧,众人皆坐于殿中议事。
先前快马入宫禀告消息的辅都尉丞动作的确迅速,萧镜尚且未抵宫门,世子回京的消息便已送达御前。
国主听闻萧镜是独自回宫,而非领兵回京述职,心中疑窦丛生,当即命人传令萧镜速来回话。
眼见黄门郎出门通传,转头国主便瞥见了萧佐怪异的神色,是以冷声问道:“你慌什么?”
萧佐立即正色,恭敬答话:“今早儿臣听说康州郡守杨弘传来消息,说是世子行踪出了朔州便消失了,可能是遇见了受灾的暴民,因而出了些意外。现下康州全境正大力搜寻世子下落。”
闻言,国主色变,满座皆惊。
“杨郡守的折子应当已经递上来了,怎么,御史台还未送到父王的案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