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萧墙雨遇青梅
庆历十五年,丞相献策使得压境的敌军不战而退,帝大喜赐其新府择吉日迁之。新居之旁尽住皇亲国戚相府独占一隅,上可承天命下可会万民。
适秋时节丞相举家乔迁,初八设席邀同僚共宴。
适时相府晴榆院中居嫡女叶吟长。
“小姐小姐,我看府里别处院子都栽花草待到春来绽放多欢喜。”
“昨日路过姨娘院外那移种的金桂开得很是芬芳馥郁”。
“小姐,可你寻来的青梅树植在院中阴阴绿绿就会遮光挡道。”小婢女喋喋不休唠叨着府内其它院子的盛景,虽有情绪但手里锄泥的活也没停下。
她穿着鹅黄百花裙搭着小夹袄里衫袖口已卷到手肘处,手中握着锄头一上一下的在松土施肥,一张鸭蛋小脸梳着双平髻额上微微薄汗双颊微红,见院中之人并未搭理她转而看着正在扫洒的另一人,那女子看起来约莫大她几岁拿着扫帚清理落叶。
“宛姐姐,也不知道这已经结了果子的青梅此时移植还能不能活。”小婢女开口对那女子道。
“该是能活的。”女子停下手里动作抬臂拭汗,其长发挽着髻垂在脑后,十八九岁的年纪却透着沉稳内敛,顺着小婢女的目光看去心里也有些担忧。
昨天傍晚也不知小姐哪里找来这梅树执意要栽在院中,树上已经结了不少果子挪地最是不当,可小姐说能活该是有法子,今天一早便找花匠种下,后来前院也需花匠去装点,善后事宜便交代给阿丘。
青溜溜的果树栽在院子里怎么也比不上周围的繁花艳丽,一番比较下哪里像相府嫡小姐闺阁,倒比寻常百姓家的院落还清简几分。
“肯定能活,阿丘来年你就拿着矮凳坐在院门口,哪个路过想尝一尝新鲜青梅就收他一铜子,赚的钱给你们量衣如何。”一旁席地而坐的女童此时抬起头。
其人看上去九至十岁的年纪着杏色绣衫罗裙,腰间用粉霞锦藕丝缎系成十字结,上坠白玉雕绞丝纹糊蝶,墨色秀发松松挽起被斜插的一支软毫笔固定,正跪坐于竹席上一手执笔一手托腮,素手沾染墨色蹭到颊边映得肤色不正常的白皙,小脸消瘦尤凸显出一双沉静幽深的眸子,这便是相府嫡出小姐叶吟长。
“哼,使着法子挣下人的钱,小姐你堂堂相府千金真不害臊。”被唤阿丘的小婢女并不领情,索性放下手中锄具抚掉裙角沾染的湿泥,双手叉腰尽显泼辣。
方才被她唤做宛姐姐的女子立刻轻声呵斥:“胡说什么呢,小姐素来待下人宽厚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阿丘如霜打的茄子气鼓鼓的模样蔫了大半,自知说错了话也不敢再顶嘴。
“你时时在小姐身边更应谨言慎行,忌出言无状,忌…。”女子将说了数次的规矩再次背来没等她教训完,吟长率先替阿丘解围。
“宛儿,你快来看看我这青梅出墙图如何。”
“小姐也莫胡言。”宛儿叹息着接过吟长手上宣纸,墨迹未干她小心翼翼捧着。
画里正是后院那株两人高的青梅树,整棵移来未曾修枝剪叶,繁盛枝条下零星结着青色小果,攀过墙头有一枝延伸向外,后头若隐若现瞧不真切使人增添了几分探知墙外风光的欲望。
“小姐的画自然是好。”宛儿缓缓言心中涌出万般无奈。
外人看来这一手好丹青是豪门贵女久居闺阁勤学苦练的成就,可她最清楚小姐虽身体底子薄,可何曾拘着性子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分人,不是今日上山观景就是明日里嬉闹游湖,只是都不为他人所知。
要不是今日相府乔迁之喜前阁设宴,她才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晴榆院中。
说来夫人嫁予丞相十余年育有一子一女,怀小姐时正逢心悸病发,老爷悄悄命人将安胎药换成了治病药不打算保腹中这胎。
奈何事发,夫人并未吵闹只是再不展笑颜,最终只得入宫请御医看诊,确保胎儿尚在此事才作罢,可小姐由娘胎中伤了元气自幼羸弱,长到如今两次大病差点没了性命。
名医换了无数都不见好转,只能源源不断用名贵药材将养着,不知道哪日里又会突然病倒。
偏偏小姐天生是个跳脱的性子,除每年总病倒几回不能出门外,大多时间都是一身男装混迹在街头巷尾,世家少爷调皮捣蛋做的荒唐事她一件也没落,坊间都道相府“嫡少爷”任性妄为,长得眉清目秀纤细瘦小却是个不能惹的主。
老爷夫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太医诊断若小姐想常伴父母膝下,需用药物抑制成长减少心疾发作,这样治病的法子让他们心中十分愧疚。
记得少爷前些年在夫人面前大闹了一场,说小姐打着他名号尽做些偷鸡摸狗的混事,让母亲好好管教管教。
夫人当初只言“为娘自私的留住女儿,却使得吟长无法如常人般便只能纵她不被世俗礼教约束,护她肆意洒脱的过活。”
少爷闷声不语离去,此后如非必要甚少聚众人前,将叶相少爷的身份默默让出